宋可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愧疚”
的情绪,以及更多的难过,人是她捡来的,是她信誓旦旦地说要对他负责的,结果却搞砸了,不仅没能治好庄青砚的腿,还连累他必须跟着自己再次奔波。
“对不起。”
她抱紧自己的背包,沮丧地缩成一团。
隔了好一会儿,庄青砚才淡淡出声道:“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宋可摇了摇头,心情依然低落:“你没,说错,他们都、都讨厌我。”
庄青砚闻言,目光落向角落,宋可蹲在那里,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头顶阴雨连绵,形状蔫了吧唧,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一点都不水灵了。
“都?你做了什么?一口气得罪那么多人?”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底升起点兴趣,“我记得D区实行的……应该还是集体教育?你是炸了学校?还是烧了宿舍?按你的性格,总不能是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顿吧?”
宋可睁大眼睛:“!”
为什么?又被猜中了。
她弱弱地辩解:“没没、没有,不是所有人,就……就几十个。”
“就——”
庄青砚拖长尾音,慢悠悠地强调一遍,“几十个。”
“……”
“你挺能打呀。”
“还、还行?”
“……”
“…………?”
长久的沉默里,庄青砚的一声轻笑冲破了尴尬的气氛,他转动轮椅,好整以暇地望向宋可:“所以这几十个人,为什么要揍他们?”
宋可手指捏紧背包带:“因为……因为……”
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
半天没等到回答,庄青砚耐心依旧,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轮椅,垂眸再抬眸,不过眨眼的功夫,脸上已经换成另一种表情:“让我猜猜,我们宋同学这么善良,一定是那些人的错对不对?”
宋可倏地抬头,从背包后面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庄青砚含笑不语,眼神笃定,一副完全信任她的模样,宋可心里绷紧的弦不知怎的就松了松,仔细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慢慢开口道:“我以前,在花都上、上学。”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向别人说起那段经历,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当时的感受也变得遥远,再开口的时候,宋可的心境意外的平和。
……
三年前。
联盟出台新的义务教育普及法,将初高中学制合并为五年,并重新分配各地区教学资源。当时宋致远早已病入膏肓,却还强撑一口气,托程老的人脉搞到了入学名额,让一直“家里蹲”
的宋可也有机会去上学。
宋可从小远离社会,“上学”
对她来说是一种完全新奇的体验,于是高高兴兴地就来了花都。
花都(D99区)是D级名城,一中又是新学制下区内招生最多的学校,从F177区来的“乡下妹”
宋可就像一滴小水珠混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在班里是小透明,每次考试成绩发挥稳定——倒数五名以内。因为天生结巴,说话慢表达差,和同学之间也没有多少交流,但宋可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平时就在花都上学,周末就坐最便宜的公共航线到岳山(E166区)习武,和F区不同,D区和E区之间的交通相对正常,费用也不高。
就这样,到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宋可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六月底,盛夏的午后,宋可饭后消食,经过室外篮球场,被场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所吸引,忍不住扭头去看。
恰在此时,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奔跑,转身,眼花缭乱的带球过人,紧接着高高跃起——扣篮!少年穿着白色的宽大篮球衫,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鸥,单手挂在篮框上足足好几秒,然后轻松落地,尽显张扬。
“……啊。”
宋可张开嘴,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
她无法理解这种一群人抢一颗球的行为,倒是灵光一现,对少年刚刚的步法顿生领悟。
如此花里胡哨的步法,肯定就是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菜鸡死于动作多”
吧?看起来好看,实则漏洞百出,放到实战里,她能迅速找出100钟破解方法。
不知不觉中,她停住了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球场。
一颗篮球骨碌碌滚到她脚下,白衣少年逆光站在篮筐底下,朝她遥遥喊道:“喂!同学,帮忙把球丢回来!”
宋可双手捧起篮球,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他头顶的篮框,她以为少年的意思是让她和他刚刚一样,把球丢进框里,于是慢吞吞地应了声“哦”
,隔着将近三十米的距离,手腕轻轻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