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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页(第1页)

  裴渠没有再接话,南山领着他继续往前走,至一处园林前:“九年前这里曾是马相公的园林,后来马相公领着家小还乡去了,这园林便献给了圣人。”

  “我记得马相公似还未到致仕的年纪。”

  “那年这园子里有株杏树结出的杏子大的出奇,圣人知道后只说了一句‘能结出这般大杏子有违常理,太怪异’,马相公便匆匆将园林献了上去,不久之后便辞官回去了。”

  “圣人似乎无所不知。”

  知道京兆坊间传闻也就算了,连人家园子里长了大一点的杏子也知道,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的呢?李将军马相公也都是历经风雨的肱骨之臣,却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可见这些年罗织不绝给朝臣带来的恐惧有多深。

  南山言简意赅,应道:“是。”

  “你似乎也无所不知。”

  说话间神情一直很轻松的南山这时毫不避讳地盯住了裴渠的眼睛。裴渠面上神色淡淡,仿佛方才那一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意。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以南山一句“学生也就这点本事”

收了尾。

  南山原本还算高昂的兴致跌下去不少,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到一处宅院门口停住步子,忽然转过身来,有些硬邦邦地开口:“某要替安邑的宋娘子说亲,郎君若不愿等,可去武侯铺点了印就回去。”

  她转过身向门房递了帖子,已是全然不管身后的裴渠。称呼态度也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甚至更生疏。

  裴渠自然领悟她的意思,遂站在门外等,直到她出来。

  之后一路,南山一句废话也不说,就连介绍门户也十分公事公办。在长兴坊内又去了两户人家,已到了下午。辗转去了隔壁永乐坊,她到孙娘子家说了提亲事宜,随后出来时,见裴渠站在偏门外面正候着自己。

  “你今日还有地方要去吗?”

  “长孙娘子家。”

她这会儿心情好了一些,手里拿了一块冰,小包袱挂在腕上。裴渠上前不容分说地解了她的包袱,随后又系好替她拎着,说:“走罢。”

  南山低头吃了一口冰,裴渠偏头看她一眼:“哪里得来的?”

  “孙大娘给的,她家存了冰。”

  炎炎夏日里,冰是稀罕物,非富贵人家没有的。南山显然很珍惜这块冰,吃得很是小心翼翼。这冰冷得令人舌头麻,好像隐约能吃出一星半点的甜味来。

  “有味道吗?”

  南山不假思索:“甜。”

  裴渠竟幽幽叹息:“冰不是这般吃的。”

  南山继续往前走,没有说话。

  裴渠今日领教了她的不高兴,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南山忽掰了半块冰递了过去,裴渠愣了一愣,终是接过。

  南山在王舍人家的破宅子前坐下来。王舍人是个穷干净的,门楣虽破,却连一点灰也没有。日头已沉了一些,距离闭坊还有一个半时辰。长孙娘子家就在不远处,她不必着急,遂坐下来慢腾腾地吃冰。

  裴渠学着她的样子低头吃了一口冰,但实在体悟不到其中奥义,便任由它在手中慢慢融化。

  街边槐柳成荫,天边送来了凉风,裴渠问她:“为何叫南山这个名字?”

  长安城前直南山,后枕龙原。有关龙原,传闻是一条黑龙自南山而出,饮渭水,所行踪迹便为龙原。因地势风水诸因,连帝王长住的宫殿亦高踞在龙原上,可俯瞰整个长安。

  南姓并非十分稀奇之事,但以山名,却很难得。

  南山吃完手里的冰,意犹未尽地深吸一口气,抬望了一眼已经偏斜的日头,眯了眯眼道:“我小名不是这个,山是我自己取的名。”

  如徐妙文所说,她及笄之前,可怜的双亲便已不在,若不依附亲戚,自己取个大名出来混事也无可厚非。

  “那为何用‘山’字?”

  南山侧过身,对着他夸张地耸起了肩头:“像不像?”

  她这个解释简直无理,裴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是起身打算往长孙娘子家去了。

  可她才刚站起来,便听得西边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她眯眼远眺,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行来,似还押解着许多人。

  裴渠亦跟着站起来,只见那队人马越来越近,行至三四丈远时,这才辨清是衙门抓了人,而骑在马上的那位,正是他裴家四郎,侍御史裴良春。

  裴良春的马越来越近,南山这时候小声说了一句:“长孙家出事了。”

  裴渠静默无言,裴良春已是瞧见了他,但转瞬却又将目光移至他身边的南山身上。

  而这一眼里,仿佛藏了刀。

  ☆、【一九】黑心肠

  裴良春虽然见到熟人,却未勒马停下,而是头也不回地领着刑部一众爪牙,押解着疑犯扬长而去。

  马蹄声哒哒哒远去,南山回过神来道:“方才那位是侍御史裴四郎罢?”

  裴渠归国后并未见过裴良春,他与裴良春虽是亲兄弟,如今却已隔了万水千山。他一归国便去了洛阳,而裴良春也早已另立门户,在平康坊储相公府旁边置了一座宅子,养了他“抢来”

的娇妻,很少再回家。

  说是“抢来”

,其实也不为过。裴良春妻子韦氏原本是段郎中的正牌夫人,三年前段郎中因祸事入狱,眼看着熬不出去,无奈之下便写了放妻书。那厢放妻书一到,这边裴良春便张罗着将韦氏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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