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骁沉下呼吸,推门进入病房的瞬间,他莫名的很紧张。
能让他紧张的事,几乎没有,能让他紧张的人,除了爷爷,梁歌儿是第二个。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梁歌儿并没有睡,她靠坐在床头,侧过脸呆呆望着漆黑的窗外,没有星也没有月,一片空茫茫的黑暗,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傅砚骁眸色一滞,顿住脚步。
这一刻,他似乎连呼吸都不敢了,从前始终乐观向上,明艳无方的女孩,此刻黯然,凄凉,虚弱,仿佛吹了吹,就散了。
半晌,梁歌儿意识到了身边有人,她茫然回过头,对上男人深邃似海的眼睛。
“你……来做什么?”
梁歌儿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身子瑟瑟颤栗,眼尾染红,全身都紧绷着,透着对男人的抵触。
傅砚骁拎着保温盒,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眼神深暗近墨:
“好一些了吗?”
梁歌儿一声冷笑,扎着针的手背青蓝色的筋凸起:
“托傅总的洪福,还没冻死。”
傅砚骁想起小女人在冰天雪地里蜷成一团的凄惨画面,胸腔里怄起一股无名火,愠意涌上来:
“梁歌儿,为了我,寻死觅活,连自己的身体都如此糟践,有意思吗?”
梁歌儿心脏一抽,本就煞白的小脸,像被抽干了血,又白下去一寸。
“我告诉你了,我会履行我对你的承诺。只是那天,不行。”
不知是不是恼了,男人语气有些强硬。
许是人在病中,梁歌儿变得有些执拗,“为什么那天不行?”
“我急着去找一个人。”
梁歌儿嗓音哑着,“谁?”
傅砚骁目光一深,岑薄的唇张了张。
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说出口时,只淡漠地道: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听他这么说,梁歌儿扯唇笑了,笑得苦煞至极。
她甚至后悔,为什么多嘴去问?还嫌自己不够丢人现眼吗?
曾经在这男人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她。现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让他牵肠挂肚,都可以让他轻易毁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将她抛在脑后。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傅砚骁将保温盒放在床头,低垂着睫,“为了我伤害自己,不值得。”
“确实不值得,所以……我再也不会为你犯傻了。”
梁歌儿垂下眼帘。
那一夜,她失望欲死,在他眼里就只剩下“不值得”
。
男人又将保温壶拿出来,声色低沉,“那就好。”
梁歌儿咬住唇内软肉,红了眼圈,逼着自己笑得开朗:
“我说过的,没有以后了,傅总应该没忘记吧?”
“喝汤,对身体好。”
傅砚骁顾左右言他,倒了碗香味四溢的汤,递到梁歌儿面前。
“拿开!我不要你施舍的关心!”
梁歌儿突然万千情绪涌上心头,猛地抬起插着管子的手一挥——
整整一碗热汤,全都泼在了男人笔挺考究的西装上,洇湿,狼狈。
梁歌儿光洁的额全是细汗,蜷在床头,竭力地与他保持距离。就像傅砚骁突然对她示好,让她产生了应激。
傅砚骁瞳孔狠狠一缩,这才看到她一直藏在被单下,包得像截肢了似的一双惨兮兮的小手。
“滚……滚啊!”
梁歌儿再度想把受伤的手藏起来,带着哭腔喊。
她永远学不会示弱。
更不屑去那么做。
热汤浸透衣襟,格外烫人,如同他此时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