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的他,在象姑馆见惯了人的恶性,他赌不起人那某一瞬的善恶切换,他只懂,恶或许不是好的,但一定可以让人活得更好。
他没有犹豫,渴望活着的他直接蹿到了那幼童的身旁,将幼童劫持在了身前,并夺过其手里的筷子,狠狠抵在了对方的眼睛前。
“救我,不然我戳瞎他的眼睛!”
他如此说道,目光猩红地望着那穿着华贵的女子。
“本宫会救你,你先把他放开!”
女子显然以为他很好骗,竟然妄想他会放下手中的筹码,他将筷子尖又逼近了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上,“他们手里还有我弟弟,先把他救了!”
一阵兵荒马乱,华衣女子怒吼着让人去处理此事,而雅间的温度让他冻僵的双手和双脚逐渐回温,开始发热发痒。
全身的痛楚在温暖的雅间里被放大了数十倍,他已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发痒的左手在幼童肩膀上不断地摩擦着,直到楼下响起无迹挣扎的喊叫,他紧绷的神经才得以得到骤刻的松缓。
然而就是这一松神,大脑的空白与发胀一并如潮水般袭来,饥寒交迫的身体早已扛不住这等折腾,攥紧筷子的右手颤抖起来,几乎要对不准幼童的眼睛。
而对面,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等着他的破绽。
若是倒下了,他和无迹就全完了。
他愈慌,手便越抖,手越抖,便愈慌。
突然的,一只温暖白皙的小手扶上了他又灰脏又肿裂的手,一道稚嫩又软绵的声音响起,将他最后的心防彻底击溃。
他说,“小哥哥,对准了。”
“无痕,对准了。”
耳边响起了谢承泽细柔又软绵的嗓音,眼前那只在记忆里反复出现、支撑住了他所有苦学岁月的小手,将糕点轻轻放在他的唇前,依旧单纯无害的眼眸里蓄满了亲近的笑意。
黑色眼纱下,无痕睫羽轻颤,眼底淌出了浓浓眷恋之色,他朝那糕点凑近了几分,薄唇轻轻含住了青年的指尖,却又浅尝辄止地触即分离,仅咬下半块便抿唇退后,继续低头煮着手里的白叶茶。
谢承泽看看他,再看看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
咋就吃了一半?
看来他确实不喜欢吃甜的?
无迹在一旁轻啧了一声,眼神有些酸,“真浪费。”
是啊,扔了怪浪费的。
谢承泽也不嫌弃,直接将那半块糕点扔进嘴里,又去挑食盒里其他的糕点吃。
丝毫未察觉,煮茶的无痕悄悄红了耳根。
夜渐深,浅淡的月色笼罩下来,在望月台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轻薄的银霜,谢承泽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白叶茶,冲淡了嘴中糕点留下的甜腻,仅剩淡淡的暖茶芳香。
他仰头欣赏着薄云遮面的一点明月,直至一抹冰凉轻触眼皮,蓦地打湿了他的睫毛。
几片薄雪飘然而落,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雪花从天幕降落,夹裹着夜色宛若银砾自夜空中倾泻下来。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了。
夜空的明月依旧高挂,初雪露月何等难见的奇观,却无人知晓,一股寒潮冷风即将北上,待那冬雷震雪,遍地将添雪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