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霁身穿一件手工拼接衬衫,这件衬衫依旧出自苏眷之手,是他今天早上从她那里穿走的。
从三楼到二楼。
从二楼到一楼。
苏眷身子僵硬地靠在栏杆上目送着他们。
这段时间无比漫长,仿佛定格了一个世纪。
侯灿灿走过来,仗着自己高了苏眷一个脑袋,豪迈地伸手揽着她的肩,说:“姐妹,还有我的呢。”
“灿灿啊。”
苏眷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染上了哭腔。
她说:“我心里好难过哦,针扎一样的。”
“为什么不去质问?好歹问个清楚啊。”
侯灿灿也低低地说。
苏眷说:“还记得的那天你怎么说的嘛?你说,正版的于曼凝回来了,那么我这个翻版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靠了。我当时调侃你的呐,你还当真了?”
“可这就是事实啊。”
从爬上席霁的那张床开始,苏眷就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如果不是她按照于曼凝的样子去扮演,或许席霁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这一点在大学的时候就有迹可循,即便两人同在一个网球社,但席霁从来不会主动找她说话或者和她打球。
这一刻,苏眷所表现出来的胆小懦弱和退缩,是侯灿灿自从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的。她像是一只小刺猬,急急缩成一团。
在侯灿灿眼中,苏眷有大小姐一样的傲娇脾气,从来不肯屈服任何事情,也不会让自己受丁点委屈。她们两人从大一认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日篮球场上,侯灿灿被一个男孩子不小心用篮球砸中了脑袋,那男孩非但没有道歉还让侯灿灿走路看着点。正巧苏眷从旁边经过,二话不说捡了旁边一个篮球就朝那个男孩子头上重重扔了过去。
一报还一报。
苏眷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上去就把高了自己一个脑袋的侯灿灿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护在身后,把那个男生刚才说过的话全数奉还。
当时篮球场上人多,一个个起哄,苏眷也不怕人家会揍自己,停着腰杆跟人对峙:“你他妈是个男人吗?说句对不起要死啊?还好意思让人走路看着点?这篮球场是你家开的啊?啊?再说了,人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要被你砸出脑震荡了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当时,尚且不论苏眷那长嘚吧嘚吧的小嘴把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就她那副大姐大的气势也让人看呆。
男孩子当场挨不住面子就跟侯灿灿道歉了,还询问侯灿灿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后来,侯灿灿和苏眷成了好朋友,仍时不时问苏眷:“当时那么多人呢,怎么就你敢冲过来?不怕啊?”
“纯粹看不惯。”
苏眷说。
其实苏眷心里也很清楚,出风头的事情大多出力不讨好,并且引人口舌,她甚至能够想象有人在她背后议论太多管闲事。就像是倒在地上的老大爷,你好心去搀扶反而有可能惹了一身的腥。
可是在那个当下,苏眷没有办法做到袖手旁观。她就是要叫那个男孩子知道,不要欺负女孩子。
侯灿灿和苏眷相处那么久,知道苏眷是一个没心机、一头热血的女孩子。她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横冲直撞。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遇到爱情的时候也会患得患失。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侯灿灿揽着苏眷的肩问。
苏眷说:“我想回家。”
“好,那就回家。”
虽然苏眷这副懦弱又无能的样子,气得侯灿灿想要捶墙。但侯灿灿必须要尊重苏眷的决定,此时此刻,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什么的,她都尽全力去配合。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深蓝的天色正在变暗,苏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住到家的。
“真的不要我陪你?”
侯灿灿不确定地问。
苏眷推着侯灿灿往外走:“不用。”
“你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苏眷被气笑:“神经啊,至于么?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好,那我过一个小时给你打个电话哦,你不接我就马上来找你。”
苏眷这下是彻底被侯灿灿逗笑,点点头:“嗯,听你的。”
侯灿灿走后,苏眷踢了鞋,光着脚进了屋。
瓷砖地板冰凉,她却很喜欢光脚踩在上面。因为这种习惯,苏眷没少挨席霁一顿说教,他说要跟她打个赌,若她继续爱光脚这臭毛病,老了非得老寒腿不可。苏眷当时没有接话,她想的却是,他们之间会有以后吗?这个赌约能等到见证的时刻吗?
外头的天有要下雨的痕迹。
苏眷光着脚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等待着山雨欲来,难得伤感起来,于是朝着智能音响喊了句播放轻音乐。
这是苏眷自己买的小窝,大学时就买了。装修布置自然是全部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来,到处都是粉粉嫩嫩的少女风格。可渐渐的,这里染上了太多席霁的痕迹。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照片是席霁随手拍下的,当时苏眷觉得意境好,便放大了洗出来裱起挂着。再比如,那里那台游戏机就是为了席霁特地准备的。这个别看席霁快三十的年纪了,还挺爱玩游戏。甚至,为了满足他的喜好,她把床都换了。
从下午六点,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苏眷始终没能等到席霁归来的脚步,亦或者是他的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