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然是一口应下。
他巴不得这两个儿子互相残杀,两败俱伤,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安稳地坐在这龙椅上了。
但是姜霁并没有按皇帝预想的一样直接开战。
豫州的州牧府上,姜荀坐在大堂上方给自己斟着茶。
钟田和章策分别坐在两边的下,象征着姜荀的左膀右臂。
原本的州牧蒋汶青已经被关入地牢,接受拷问。
大堂正中央站着一个士兵,那士兵低着头,不敢看自家的将军,只是把自己要禀报的消息一字不差恭谨地说了出来。
姜荀喝着茶,还没开口,钟田就先一步说道:“谈判?怕是不安好心吧。”
章策安安静静的挺直腰背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言不,他很少表自己的看法,大多都是姜荀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从不质疑。
那个士兵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默默等候在一旁。
“既然他想要谈判,那就谈呗,我倒想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姜荀才嗤笑了声,淡淡道。
士兵领了命,当即退了出去。
钟田见人走了才疑惑问:“将军,我们何必与他们谈判,现在的情势明明是我们占优。”
姜荀经过战场上的蜕变,现在已经沉稳了不少,他笑了下:“怎么谈判,谈判的内容,不都还是我们说了算。”
钟田眯起眼睛,恍然大悟,他嘴角上扬,恭维道:“还是将军英明。”
只不过让姜荀没想到的是,来谈判的使臣竟然会是……傅温衍。
四年都没有提过的名字,乍一听到,姜荀甚至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双方谈判的地方,正是定在了二人当初合力赈灾的豫州。
自傅温衍那一日在长安城城门上暗地里送别了姜荀后,这四年里他也是尽心尽力辅佐姜霁治理天下,老皇帝昏庸无能,早已经引起百姓共怒,傅温衍同样也在等一个好时机,让姜霁能尽快上位。
偶尔闲暇下来,他脑海里也会浮现出一道少年身影,他会忍不住去想对方现如今过得如何了,但这一刻他每每都是强逼着自己不去深思。
直到他听闻了北霜军的威名,以及北霜军赫赫有名的领头人——姜荀。
傅温衍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会猛然一悸。
他下意识开始关注起了对方。
印象里拿着木剑练武的少年,已经学会了拿起真正的长剑,在沙场上一马当先,所经历过的地方尸横遍野,打得倭寇节节败退,被边疆百姓们激动崇敬的奉为战神。
他知道少年绝不会止步于此,得知北霜军起义时,他甚至松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
原本姜霁是打算派另一位文官的,但他鬼使神差主动请缨前去谈判。
或许,就算是他再怎么理智,心下还是会有些许的私心。
豫州府的院子内——
时隔四年,二人终于再次见面了。
傅温衍相较于从前,身上的气质更加温润,脸上带着疏离的笑容,就像是坐在席间品茗赏花的如玉君子,只可远观,但熟知他的人都不会被他这番外表给欺骗了,若说心机谋略,姜霁身边的他绝对是第一人。
姜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漫不经心地抬手示意:“如今我也该称你为一声傅大人了,傅大人,请坐。”
在姜荀打量傅温衍的时候,傅温衍同样也在观察着姜荀。
青涩的脸庞在刀光血影的历练下渐渐成熟,举手投足间似是还能看到主人杀伐决断的气度。
当初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成长了。
傅温衍静静地站了会,片刻后才迈着步子坐到了姜荀的对面:“六殿下。”
姜荀一边把倒好的茶杯推到了傅温衍的面前,一边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喊的那个六殿下早在离开长安城的那刻就已经死了。”
不是在贵妃死的时候,也不是在皇帝用茶盏怒砸他的时候,而是,在他最后的期望被拒绝的时候。
傅温衍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呼吸不由一滞,许久,才无奈苦笑:“将军。”
姜荀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视线随意扫着地面上的蚂蚁:“不是说想要谈判吗?拐弯抹角的没意思,直言吧。”
傅温衍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正在搬运食物的几只小蚂蚁:“若是换作旁人还有谈判的必要。”
姜荀动作一顿,瞬间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人,语气不明:“哦?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傅温衍丝毫不惧地和他对上:“相信将军明白我的意思。”
姜荀轻笑了下,一改刚刚懒散的模样,端正了身体:“傅大人猜错了,还有一种谈判我可以接受。”
傅温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里带了询问。
姜荀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嗓音低哑:“把你自己压给我,本将军自愿收兵,上交兵符,并且归隐山田,再不出世。”
这话虽和四年前大树下的那番话不同,但意思却一致,只不过姜荀不同少年时的乞求,现在的他是强势。
这是青年从少时就向往的生活,人也是从那时情窦初开喜欢上的人。
傅温衍没料到自己会再次做出这种选择,不禁陷入了沉默。
姜荀等了半刻,垂眸似笑非笑:“看来是没什么好谈的了,傅大人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当个人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