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有人清醒有人半醒,有人闲聊有人共饮,偏厅还有女乐助兴,曲调轻缓似月光流泻一地,轻幽舒缓,松解了大家的神经。
朱玉笙怀疑自己有些醉了,摸着桌上茶盏灌了一杯又一杯,侍候的丫环还当她口渴,极有眼色的不断给她续水。
苗姨娘暗笑苏夫人精明一世,到头来长子早亡,儿媳妇上不得台面,贪财又粗野,女儿此刻正拉着钱妈妈耍酒疯,再闹下去说不得要出丑。
她计上心头,向自己身边的丫头使个眼色,那丫头顺着她的眼神瞧过去,顿时会意,见吴瑞雪摇着空酒壶脾气:“酒呢?空了还不上酒?!”
便悄悄去茶水间装了一壶男席上更容易醉人的金桂酒。
女席上的桂花酿有酒味,但喝起来口味更香甜一点,酒味也相对低一点,但男席上的金桂酒可是三年陈酿,寻常男子喝多了也要大醉一场。
吴延喜饮酒,府中金桂酒请的州府之中最好的酿酒师傅每年上门服务,而府中诸位公子也不知是传自父亲的爱好,还是为了讨好父亲,皆是从小便练习喝酒,如今大都能陪刺史大人多喝几杯。
酒量最好的,当属二公子吴澈,陪刺史大人豪醉一场都没问题。
那丫环端着一壶金桂酒故意从吴瑞雪身边走过,脚步声惊动了正在讨酒喝被钱妈妈阻止生闷气的吴瑞雪。
大小姐见到端着酒壶过来的丫环,二话不说直起身子边捞过漆盘里的酒壶,对着嘴巴灌了一大口,顿觉酒意香醇浓厚,大为满足:“好喝!”
那丫环似有为难之色:“这……”
钱妈妈并不知壶中酒与吴瑞雪之前喝的有何区别,都闻得到一股桂花香气,便也只当是甜滋滋的桂花酿,劝又劝不住,只得任由她喝。
朱玉笙灌了太多茶水,扶桌起身去更衣,谁知才出去一圈回来,不过盏茶功夫,只见两席之间隔着的巨大的云母屏风已经被推倒在地,上面镶嵌着的各种玉石已经被砸了下来,而吴瑞雪正抱着她一心痴恋的表兄大哭,钱妈妈急得团团转,掰扯着她的胳膊准备把她从表公子身上扒下来无果,急出一头热汗。
朱玉笙:“……”
她不敢想象苏夫人此刻的心情,悄悄在厅内巡梭一圈,现吴延铁青着一张脸,而苏夫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其余庶出女子冷眼瞧着,大多都在看热闹。
身为吴瑞雪的嫡亲嫂子,朱玉笙再不愿意管这摊子烂事,至少在刺史府之事未了之前,她也得硬着头皮。
“大小姐,我知道郎君走了,又是中秋家宴,你心中难受想哭,不如我送你回房去?”
卫灏求助的眼神与朱玉笙视线相接,透着说不出的急切——还不快来救我?!
吴瑞雪思郎成狂,近来心情郁郁又再无退路,喝酒之后便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再也压制不住,摇摇晃晃起身之时,钱妈妈还当劝得她要回房休息,谁知她竟直奔着男席的方向而去。
钱妈妈反应又慢,她还没追上去,半醉的吴瑞雪已经推了一把碍事的屏风,巨大的屏风砸落到地上的响动惊扰了厅内所有参加家宴的人,众人不由自主都去追寻声音的来源处。
谁知吴瑞雪浑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径自奔着表兄而去,也或者在她眼中此刻厅内已无旁人,唯有她朝思暮想之人。
卫灏正被刺史大人抓着评判今晚诗作的魁,便被跌跌撞撞冲过来的吴瑞雪抱住了胳膊大哭:“表哥,你为何要拒绝我?”
吴延听得真真切切。
坐在卫灏下的三公子也听得清楚。
席间呆滞了一瞬间的人们心中疯狂涌上吃瓜的兴奋,唯独苏夫人脑子“嗡”
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她苦劝压制许多,竟还是未能让女儿回心转意。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点后悔当时要挽留外甥住下来。
他若是早点回京里去,是否就能避免女儿这一刻的出丑。
还好朱玉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迅去男席,试图把女儿带回来。
苏夫人深知女儿的性格,好像浑身上下只长了一根筋,轴住都转不过来。
她忙催促身边丫环晴柔:“去帮大奶奶一把,快拖回来。”
拖的自然是女儿吴瑞雪。
但这世上有一种人最为难缠,便是酒鬼。
所谓的酒后吐真言,何况是已经被家中父亲强制定亲,又被母亲压制许久的吴瑞雪,喝得大醉之后心中燃烧着的那团火越来越旺,只觉得没有吐露出来,非得将真正的自己烧成灰烬不可。
她使劲去推拉着自己的朱玉笙:“我的事情你少管!”
她跟吸血的蚂蝗似的再次紧抱住了卫灏的胳膊,放声大哭:“表哥你为何不喜欢我?是我长得不好看,还是性格不好?表哥你知不知道,自从第一天你来家中,我就心悦于你……”
唠唠叨叨,竟当众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