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蔭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煎熬了整整一天一夜,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罪,如今仍是心存了一絲僥倖。
&1dquo;小人不知&he11ip;&he11ip;”他跪在李晟腳邊,不敢抬頭,&1dquo;小人只知道此事關係重大,又與諸位大人有關,所以才連夜稟報&he11ip;&he11ip;在下忠心耿耿,絕對不敢欺瞞!”
&1dquo;忠心耿耿&he11ip;&he11ip;”
李晟低聲念了一遍這四個字,下一刻,臉上笑容驟然消失。
&1dquo;毒是燕陵殘黨下的。燕陵的事,你為何會知道?”
&1dquo;莫非,你跟他們有聯繫?”
話音未落,柳成蔭的面色已經慘白一片。
他終於知道李晟為什麼會把他抓起來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貪心,竟然換來了一個通敵的滔天罪名。
事已至此,什麼僥倖、什麼富貴,統統都比不上命一條。在獄卒的刀架上脖子的一瞬間,柳成蔭猛地打了一個寒戰,幾乎破音:&1dquo;我說!我說!不是我!這紙條不是我拿到的!”
李晟擺了擺手,讓獄卒把刀撤去,隨後冷聲道:&1dquo;是誰,一五一十的說。”
&1dquo;是&he11ip;&he11ip;是一個白衣人。”柳成蔭搜腸刮肚,絞盡腦汁,&1dquo;他要我把這紙條給您,說是、說是&he11ip;&he11ip;他想投誠。”
&1dquo;他是什麼人,你可還記得?”
&1dquo;我&he11ip;&he11ip;他&he11ip;&he11ip;”
柳成蔭語無倫次,在李晟居高臨下又逐漸不耐煩的視線中,嚇得冷汗簌簌直流。
他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細回想過去,終於想起了一個細節。
&1dquo;我想起來了!”柳成蔭睜大眼睛,&1dquo;在茶樓時,小二報他的賞錢時,稱他為江公子!這個人姓江!”
&1dquo;江&he11ip;&he11ip;”
李晟眯起眼,若有所思。
身旁的獄卒卻忽而面色一變,隨即低聲道:&1dquo;大人,今日曾有一人來府上,自稱是姓江。”
李晟輕輕撥著手上的玉扳指,神色難辨喜怒:&1dquo;人呢?”
&1dquo;聽聞大人您不在府上,他便說,若您想要見他,只需派人到褐山書院傳一句話即可。”那獄卒道。
李晟手一頓:&1dquo;褐山書院?”
察覺他語氣的變化,獄卒一時有些拿不準這御史大夫的心思,猶豫著點了點頭。
李晟掃了癱軟在地的柳成蔭一眼,須臾,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1dquo;好,好,竟然又是這個地方。”
&1dquo;那就讓人去給那位江公子傳一句話,”他道,&1dquo;就說,老夫在府上等著他。既然要投誠,就帶著他的誠意來。”
*
&1dquo;知道了。”
沈孟枝神色平靜,對李晟派來的侍者微微頷:&1dquo;麻煩去回復御史大人,江某這就動身。”
等到侍者離開後,齊鈺才皺著眉,沉聲道:&1dquo;不行,李晟他要你一人只身前去他的府邸,豈不是另有居心?”
&1dquo;他有沒有居心,”沈孟枝轉身,目光沉在桌上一碗苦褐湯藥中,&1dquo;我都要去。”
指尖順著陶瓷碗壁的紋路輕輕打著轉,他想找點甜的飴糖,卻想起來家裡的糖罐早就空了。半晌,沈孟枝才端起碗,蹙著眉將藥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氣瞬間在口腔中瀰漫開,苦得他眼前一黑,一陣恍惚,半天說不出話來。
齊鈺坐得遠,也能聞到這藥味:&1dquo;這藥也太苦了。”
&1dquo;你冬天就喝這個藥?”他忍不住問,&1dquo;我記得,臘月前後,你的舊傷都會反覆。這藥管用嗎?你還是不要逞強了,李晟的事可以過些時日&he11ip;&he11ip;”
&1dquo;放心,我的身體還沒到那麼差的地步。”沈孟枝總算捱過了後勁,與此同時,藥的效力也漸漸開始作用,令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一些,&1dquo;希望這碗藥能讓我撐到春來,實在太苦了,我不想再喝一碗。”
&1dquo;你不該答應楚晉的。”齊鈺道,&1dquo;他要你留在書院的時候,你就應該拒絕。也就不必為了一個下山的理由,走李晟的門路,折騰出這些波折來。”
沈孟枝緩緩道:&1dquo;我沒有拒絕他的理由。楚晉不會允許我插手這些事情。我只有借李晟的手,才能順理成章地接近他,留在他身邊。”
頓了頓,他又道:&1dquo;況且,御史府的百日宴上有我們要的東西。只有通過李晟,我才能進入他的府邸。”
齊鈺沉默片刻,道:&1dquo;說的也是。”
&1dquo;與你在這裡耽擱太久了。”沈孟枝站起身來,伸手去取外袍,&1dquo;我該走了。”
齊鈺卻跟著他一起站起來:&1dquo;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沈孟枝一愣:&1dquo;你?”
&1dquo;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我是你的隨從。”齊鈺道,&1dquo;李晟是楚晉的死敵,你又跟楚晉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他神色滿不在乎,只是&1dquo;當隨從”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怎麼聽怎麼彆扭。昔日金枝玉葉的齊小公子,到哪不是眾星捧月,揮一揮手就有成群的人爭先恐後地想要做他的隨從——那時候,他估計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這一天。
齊鈺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布料,隨即笑了:&1dquo;正好,我這身衣服做你的隨從也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