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较之江陵水乡的女儿家,谢云涔少了些柔美娇俏,但她通身上下自然流露出的飒飒英姿与巾帼气派,却别有一番韵味。况且谢云涔模样底子生得好,小麦色的皮肤反而显得她更加精神。
小姑娘语气诚挚,神色认真,谢云涔一时心下熨帖,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她伸手捏向小姑娘柔软细腻的面颊,见其瞪圆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儿一般,才扑哧笑出声来。
二人一处玩闹畅怀,却不知有一双饱含酸意的视线久久地黏在她们身上。
“咦,苏禾,那不是你谢家的表妹么?”
被点到名的姑娘轻咬下唇,眼中隐含丝丝妒意,面上却是一派天真率然,笑盈盈地道:“多亏了你提醒,我原都不曾注意到呢。”
又略带几分歉意地作辞,“我过去招呼一声,便先失陪啦。”
言罢,转身朝着谢云涔与容嬿宁窝坐的角落走去。
“三表妹?”
谢云涔闻声回头,看到一袭粉裙如荷的苏禾袅娜而来,后知后觉地想起,出门时谢夫人的叮嘱,貌似就提到她的这一位表姐?
表姐妹阔别相见,寒暄三两句,过后却是相对无言。
因为性子的缘故,谢云涔从下不是跟在堂兄表兄身后转悠,就是缠着谢二老爷练功夫,连自家嫡亲的两位姐姐都不大亲近,更遑论外祖家中的表姐妹。
她和苏禾交集不多,又哪来许多的话说?
倒是苏禾先挑起话头来,“前两日就听祖母提及表妹已然归家,我正预备着明儿登门探望,不料今儿就先见着了。”
说着又看向一旁臻微垂的容嬿宁,美目中浮现一抹意外之色,似是不解般开口道,“容二姑娘,我们好像也许久不曾见过了?倒是前些日子,隐约听说你去了京城?”
苏禾说话的声音不低,此时她话问出口,周遭的视线便都有意无意地飘了过来,带着探究与好奇。
京中益阳侯府的人到访容家一事尽管没有传扬开,可容嬿宁在江陵消失不见大半年的光景,还是有人留意到。兼着那从林家少夫人口中透露出一句两句话头,众人心中不免都有些揣测?
原本她们今日见着容嬿宁,心头疑虑稍消,可苏禾这一问起,她们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
清高如许的容家大夫人究竟有没有把女儿推出去攀高枝?
谢云涔尚不知这些事情,乍一听苏禾提起京城,下意识地也看向了身边的小姑娘。
察觉到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都齐齐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容嬿宁的身子微微僵硬,心头一慌,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容嬿宁的水眸一片清亮,不躲不闪地迎上苏禾那看似诧异实则暗含挑衅的视线,唇角微牵,声音柔柔地开了口。
“嬿宁此前赴京探亲,耽搁数月,归家不久,与苏姑娘确实很长时间没有打过照面。”
细将论起,容嬿宁一向深居简出,和苏禾统共就只有数面之缘,就算她从未离开江陵,也未必能与其多见几回。
不料容嬿宁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地带过京城事,苏禾一笑,状似无意地道,“我还听说你舅舅仿佛要在京城给你谋一门好亲事,听说是……”
一旁的谢云涔这会子算是听出自家表姐的话音不对了。
好家伙,过来叙旧是假,欺负人倒是真的。
谢云涔一贯帮里不帮亲,瞧着苏禾阴阳怪气地要欺负自家小嬿宁,柳眉一皱,刚要出口打断,便见着向来软弱可欺的容嬿宁竟率先截住了苏禾的话头。
容嬿宁眨眨眼睛,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之色,弱弱地反问苏禾道:“苏姑娘听谁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呢?”
“我……”
苏禾刚要说出容婵欣的名字来,可话至嘴边,又猛地顿住。她不过听容婵欣无意间提了一嘴,这会儿说将出来,不过捕风捉影,倒更像是嚼舌根子似的。况且她只是见不得自己的亲表妹跟外人亲近,才下意识地挤兑容嬿宁,要真的继续攀扯下去,岂不是要教旁人白白看了笑话去。
苏禾心里算盘拎得清,此时只讪讪一笑,打哈哈道:“那许是我记岔了也不一定。”
又瞧着谢云涔的脸色不对,苏禾心下惴惴。
她家三表妹向来护短不好惹,今日她分明是要护着容家丫头,自己又何苦在这里自讨没?
于是,很快,苏禾便寻了个由头,往别处去了。
谢云涔看了一眼苏禾的背影,又看一眼身旁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沉默一时,方似是感慨般地叹道:“我的小嬿宁,你可真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哦,士别三年,当擦亮眼睛再看啊。”
“……”
容嬿宁的目光顿时变得有点儿一言难尽起来,“云涔姐姐。”
“怎么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
谢云涔摆摆手,“差不多差不多。”
说着,又盯着小姑娘直瞧,“倒是我表姐她口中说的什么京城、什么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都过去了。”
“真没事?”
谢云涔皱眉,容家的事儿她多少知道一点儿,因为深知容嬿宁在家中的处境,便直觉小姑娘有事瞒着自己,有心多问两句,偏场合不对,只好按下心头的疑惑,寻思来日有了机会,再好生盘问一二。
正说话间,先时簇拥在南窗前的一众女子突然小声惊呼起来,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投了过去。紧接着,女子们你推我攘,纷纷挤到南窗前,不多时,各个脸色都露出一副欲语还休的羞态,直将谢云涔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