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泓拜谢太后而不答,面色泛红。太后见状笑道:“好了,大庭广众的,不为难你了。这几月你劳心聚景园工程之余也不妨想想自己的婚事,喜欢谁家的小娘子,就在聚景园寝殿落成之时告诉老身,老身为你做主。”
张知北忙提醒林泓:“太后赐婚,这是莫大的荣耀呀!”
林泓遂再度下拜向太后致谢,随即想起蒖蒖,觉得太后的承诺必能使他们如愿以偿,心中亦十分喜悦。
宴罢太后回北大内,程渊一路随侍,想起今日太后对林泓的态度颇感意外,小心翼翼地问太后:“娘娘是真准备为宣义郎赐婚么?”
“嗯。”
太后闭目,淡淡道,“林泓眼神清澈,周身干净,像个冰玉琢成的人。柳婕妤与他,倒并不像姐弟。”
太后有意赐婚,倒令皇帝颇不安。他心知一旦让林泓自己选择妻室,林泓十有八九会选蒖蒖,而这,就打破了自己的计划。
思忖几番,皇帝觉得此事不能等,于是一日召太子与蒖蒖一同来到福宁殿,让皇后与他们说自己的安排。
皇后和颜悦色地对二人道:“太子成婚以来,一直未纳侧室,虽说太子夫妇鹣鲽情深,太子妃也十分贤惠,但东宫深宅大院的,需要操心的家务事不少,太子妃未必都能兼顾。官家希望太子择一聪慧良善的女子为妾,协理东宫内务,如此,既能服侍太子,又可襄助太子妃,使她不至于太操劳。而蒖蒖,聪敏能干,厨艺出色,做事又极为妥帖,入宫以来颇有功绩,年貌也相当合适,所以,若你们愿意,我便为蒖蒖备上妆奁,择一个好日子,送她去东宫。”
蒖蒖全无心理准备,乍闻此事,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太子见状,向帝后欠身道:“臣谢爹爹、孃孃好意,只是臣与太子妃一向相处和睦,太子妃亦无过失,此时纳妾,恐会令她伤心。”
“上次孟云岫之事,也可说是太子妃的过失。”
皇帝接过话道,“她不顾你意见,公开流露欲择孟云岫为太子妾室之意,使孟云岫沦为众矢之的。孟云岫被羞辱悬梁后,她只会哭而把处罚于蕊儿之事推给你,作为东宫主母,不惩罚犯罪侍女,不威慑其余奴婢,完全失职。”
太子辩解道:“她只是太过善良,不忍心严惩奴婢。”
“她这不是善良,是软弱!”
皇帝直言道,“如此小事都避而不管,将来如何能做一国之母?”
见太子沉默,皇后和言相劝:“太子妃出身于王侯之家,锦衣玉食地长大,未识人间疾苦,所以处事经验是少了些……官家的建议自有道理,蒖蒖协理东宫,一定会将这类事处理得极为妥当,使太子无后顾之忧。”
“官家,皇后,请容奴说几句话。”
蒖蒖此时开口道,“两人议及姻缘,必是准备一起渡过余生几十年,那首先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彼此性情是否相宜,志趣是否相投么?官家欲为太子纳妾,似乎不是看他喜不喜欢,而是想找个人协理东宫内务,其实,这是派个女官就可以达到的目的,为什么一定要让太子纳妾,使他与太子妃之间多个人呢?”
“太子是储君,将来会成为天子,后宫不会只有一个皇后,他纳妃妾,是迟早的事,既如此,何不现在就纳,协理东宫,开枝散叶,一举两得。”
皇帝说到这里,又盯着蒖蒖,推心置腹地道,“蒖蒖,我也是为你终身考虑,希望为你找一个最合适的人,既能让你继续发挥所长,又能给你足够的尊荣。而太子,正是这个最合适的人。”
蒖蒖摇头:“对我来说,最合适的人是与我情投意合的人,而非能给我尊荣的人。”
皇帝闻言无名火起,一把拉太子至蒖蒖面前,对她怒道:“你且说说,我儿子哪里不如你自认为与你情投意合的人。是容貌、才华,还是品格、性情?”
蒖蒖泫然低首,伏拜:“奴岂敢妄议皇太子。是奴福薄,不敢高攀殿下。”
太子轻轻摆脱父亲把握,亦在父亲面前跪下,拱手道:“爹爹,吴掌膳所言不无道理。在有情人眼中,名利荣华皆浮云,情投意合,才能相守一生。吴掌膳自有意中人,无意于臣,臣也不想因赏识她才能而逼她入东宫,还望爹爹三思。”
他郑重朝皇帝稽首,然后抬起头来,又对父亲徐徐说出一句话:“人才可以再栽培,而有情人离散,就是一生。”
这句话终于令皇帝沉默了。思量许久后,他挥手命太子与蒖蒖退去。
退至殿外,蒖蒖举手加额,向太子行大礼,感谢他出言相救。太子不禁笑了:“相救?想必入东宫在你看来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