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陈大胜的新妇给他写了一封信,他才知道了自己的名,才发觉那军令不对的……如此,才有了陈大胜满营子找人问军令那趟子事儿……
哎,传奇本子说书的都想不出的奇异故事啊。
佘太监笑道:“霍娘子莫慌,今时不同以往,也是诸事草率,更不必讲究,也不是讲究的时候,老太太年纪大了,就院子里吧,外面风大。”
知道自己姓什么?
七茜儿心情就微妙了。
她因在门缝看到了太监,又看到了熟悉的,抚摸了千遍万遍的敕令轴子,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是苍青黄赤黑的缎面,她领过敕命,做过诰命妇人。
可,怎么想都不对啊,怎么现在家里就有敕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下子事情全部跑偏,这太监还知道她姓什么?
脑袋里乱糟糟的,可是还得依老经验,面上努力不动声色的对付,走一步,说一步吧。
七茜儿回手将炕几捧给孟万全,也是慌了,就忘记这位就一根儿胳膊。
好在孟万全一根胳膊啥也能做,他就单手往几子下一托举,这香案便稳当当的被他托住了。
七茜儿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身拉住慌乱的老太太,温和的拍拍她手背,又一伸手抚抚她胸前后背,哄三岁小孩般的说她道:“不怕!不怕!是好事,奶!好事!”
老太太闻言,就长出一口气:“啊,好事儿?”
“对对!好事儿,您先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事儿!咱进院子说,啊!”
如此,老太太才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回身就自己往院子里走。这就是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老太太,根本不懂得让人,那边圣旨还没进去呢。
七茜儿无奈,上前一步拉住她,扭脸回身对那佘太监道:“伴伴莫怪,我家老太太年岁大了,都要七十了。”
佘太监笑着道:“无碍,年过七十百无禁忌,随老人家。”
接着却说:“小娘子倒是见识多广。”
七茜儿看了他一眼道:“从前娘家,往上十代的祖宗,都是给皇家看庄子的,知道点规矩,些许听来的经验,让您见笑,若是失礼还望多多担待。”
“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怎么会,庶出,爹不认识,嫡母不管,生出来丢在后院,死就死,活就活,凭老天爷随意安排!在那些倒霉的,判了苦刑的犯妇手里长大,那些婶子良善,也不嫌弃,就教了活人活命的经验,听来听去长了心,摔疼了几次,就记住了,熬到现在。”
七茜儿一点都不怕太监,不管外面怎么评价,太监也是人。
她见过廖太监人生最落寞的样子,最绝望的样子,后又得了太监的好处,对这些人还真说不上讨厌,隐约还有些同情。
佘太监竟听愣了,站在那里凝神好一会才抬头对七茜儿道:“也是苦尽甘来。”
七茜儿就笑:“恩,每天睁眼都要确定一回,生怕从蜜里掉出去回到从前。”
佘太监也笑:“不会了!绝不会了!”
对这小娘子,印象便也好了。
他家也是前朝高门,后犯了事儿,却没有小娘子说的犯妇那般幸运,只做苦刑,总有熬出去的时候。
他家却是不到腰的女儿送进娼门,不到腰的男娃都被阉割做了太监,余下满门尽数抄斩。
心里有恨,他就做了这次大梁军入燕京的内应,你灭我全家,我毁你一国,大家也算两清。
说着话,这一群人进了院子,等到七茜儿那脚迈进院门,就听到远远的乔氏在那身后边喊:“娘!老太太!七茜儿,是我,是我啊……老太太,让我过去啊,是我啊,四牛媳妇儿啊!老太太,想想您四牛!还,还有喜鹊,您最喜欢她,我是您媳妇儿啊,老太太……”
乔氏很急切,一边跳着脚,一边跟兵老爷急急解释,她也是这家的啊!这可是接旨呢,这老太太怎得这般不知道轻重,那边没成礼的小丫头都能接旨,凭什么她顶门的媳妇不许进去。
二十步远,乔氏声音那般大,老太太怎么可能听不到,然而她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她就亲自上前,看着乔氏那张急切哀求的脸,冷淡的,沉默的,缓缓的关上了院门。
院外,孟万全不知从哪找到了一串鞭炮燃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