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见什么都鲜,因曾外祖父不训斥她,便大胆问:&1dquo;什么是分家?”
程老太公道:&1dquo;便是不在一处过了,桥归桥、路归路。”
玉姐道:&1dquo;他家大娘、二娘都不想一处过,分开倒少合气。”
林老安人道:&1dquo;你懂甚?人分了,屋子家什哩?一总儿就这么多,都想多要。”
玉姐想了一回方想明白,大约就是上回小喜与迎儿分赏钱,恰多了一个子儿,谁都不肯松手。听明白了,便回程老太公:&1dquo;我也听不大懂,且去寻先生罢。”
程老太公道:&1dquo;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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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先生正烹一瓯茶儿,也不看《易》了,却拿本诗集,读到&1dquo;偷得浮生半日闲”一句,大叹古人诚是我知己。冷不防听一声:&1dquo;问先生好。”吓得书也跌了,人也僵了,抬头一看,不是那折磨他数日的小魔星又是哪个?
肃一肃容,苏先生问:&1dquo;你回来了?”
&1dquo;是。”
&1dquo;今日如何?可惊到没有?”
&1dquo;并无,谢先生关心,只是有一件事儿不甚明白。”
苏先生心道,半日闲果然只有半日,只求这位小祖宗不要问出什么别的来。头一天上课拜闻她歪解二十四孝,已令苏先生脑筋很不够用。
却听玉姐道:&1dquo;柳家大娘、二娘要分家,却送我与我娘金银,要阿公为她们说情。老安人说她们是为争钱,钱既是好,为何还要与人?”
苏先生:&1dquo;&he11ip;&he11ip;”苏先生一生正人君子,读书唯识&1dquo;推财与弟”、&1dquo;孔融让梨”,令他讲这些个,听都要嫌脏了耳朵,哪分辨得清?只好拿话来遮掩:&1dquo;斯文扫地!父丧未葬便要分家,今日始知&1squo;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确有其事!”
玉姐忽闪着眼睛:&1dquo;什么是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苏先生:&1dquo;&he11ip;&he11ip;”
第15章做寿
却说玉姐听苏先生分说何谓&1dquo;停尸不顾,束甲相攻”,待苏先生口干舌燥说完,暗道她小小年纪,纵记性好些,不解其意,也就囫囵儿过去了,似这等史鉴一类,纵是男子,也要过了十岁方好仔细教导。然他又素来认真,教太子教出来的毛病儿,凡事总好往大事上头引去,又收不住自家的嘴。尽力数说了顿五公子之不孝,哪个都不堪为君。
待自家云山雾罩地说完,又只得玉姐一句:&1dquo;养不教,父之过哩。”玉姐心中更想,果然是笨,要做官家的人,岂能顶着坏名声?换了我,先埋了爹,旁人哪里还能争得过我哩?
苏先生自打收了这个女学生,便常坐不稳凳儿,又险些跌了下来。苏长贞忽而觉得,他上一个学生,实是一个乖乖巧巧,万事省心之人。
而那个害苏先生收不住嘴的丧主家,正闹哄哄分家。虽不至于&1dquo;停尸不顾”,也演出一曲&1dquo;束甲相攻”,男人们袖着手儿,家中婆娘先撕打起来。几位娘子各使陪嫁婆子拍着手儿大骂,也不指名道姓儿,也不说事儿,只管垒着各式词语:&1dquo;你个老贼婆、老猪狗、老化子&he11ip;&he11ip;”嚎得嗓子都哑了。继而是丫头们互采着头、抓着脸,各把指甲蓄得尖尖,恨不能戳破人眼。
厚德巷里的小孩子便做了池鱼,街上闹得太狠,骂得太粗俗,厚德巷里的人家略讲究些,便不肯令小孩子听得太多污言秽语,各各拘在家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平日虽教养小心些,总可串一串门,如今连自家临街大门都不许靠上一靠,唯恐学坏了。
里正咬着指头对里正娘子道:&1dquo;我说甚?我说甚?老的一去,小的一分,这家就败了。”
里正娘子一掰指头:&1dquo;他家也有几里顷田,几间铺子,一、二十使唤人哩。纵分了,各家也是不小一份儿家业,少则少,如何败?”
里正道:&1dquo;你妇道人家懂甚?亲戚不动财,动财无往来。若止分,面子情份儿保住了,倒好相处,似这般打成烂羊头,情份一丝儿全无,自家不合外人欺哩。且为争产,少不得要引外人入,又要破费多少钱财,生出多少事非?你倒算来,他们也各往咱家送几个匣子,又有他家嫁出的闺女,又有这街上纪主簿、程秀才,怕不都收了些儿?还未分,先折了这许多钱。”
里正娘子道:&1dquo;真是败家子儿。”
里正道:&1dquo;不行不行,我要走到头里,你必要主持着分了家,休要闹给旁人看了笑话儿。”又慌忙取了纸,要算一算自家家私,预先分了以防不测。
那头柳家终请了宗族并舅家、里正、街坊做证人,分了家。程老太公略厚道:&1dquo;且先把你们母亲养老娘、老衣、寿木刨出来。”柳家儿子们十分为难,刨出来,便分得少了,不刨出来,舅家又不答应。又有如何供养老母,养,麻烦,不养,姐妹不答应、舅家不答应,且母亲又有些老本儿。
他家胜在家业小,再争,小半月也分完了。因各争堂屋正房住,索性宅子也卖了,各家平分着拿了,母亲一家养一个月。各人娘子嫁妆另算,余下便分家产。老大说他是嫡长,须多拿些儿,好供奉祖宗,老二道他也日日拜祭。里正也恼了:&1dquo;谁家不满,互换了来。”各人又想到自家偷占到的便宜,便不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