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口一张,神婆手中银钳一探,立时拑出一条五六寸长的小蛇出来。
早先那名去熬药的少女这时已经将一只炭炉抱了出来,双手捧至神婆跟前。神婆银钳拑住的那条小蛇瞬间被丢入火中,随着一股焦臭味散出,被烧了个干净。
原本一直在竹榻上辗转的张嫂,此刻终于解除痛苦,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张家大嫂……她中的蛊毒能被完全清除,她能被治好的对吗?”
李好问又惊又喜地问。
而叶小楼则向李好问投来恼怒的一瞥——在这位叶帅心中,这位张嫂依旧是郑兴朋一案的头号嫌疑人,只是没被抓住把柄而已。
“她……”
神婆望着榻上的妇人欲言又止,但片刻后又道:“她中蛊毒已深,现在将蛇蛊吐出为时已晚,她的性命可保无虞,但是神智是否能恢复,还很难说……不对,下在她身上的这傀儡蛊绝不该在这时发作啊!”
“什么?”
李好问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而屈突宜阴沉着一张脸,也强忍着怒气问:“溪洞,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家娘子所中的蛇蛊,因何出自你手?”
溪洞神婆生性泼辣,也扯着嗓子大声回应:“我溪洞以伢俣大神婆的名义发誓,绝对没有起心害她……
“傀儡蛊最大的效用,是能让中蛊的人性情转变,变得圆滑柔顺,因此常常用于劝人回心转意。这位妇人的娘家人找到我们,说她太过执拗,放着好日子不肯过,非要守着丈夫儿子过苦日子。
“她的娘家人,想要劝她改嫁……
“什么?”
李好问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这样的起因。
他气得险些跳了起来,“神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家?”
他一气之下便开了话匣子,他说到张武前几年从军,在军中丢了双腿,好不容易留下一条命回到家中,与妻子一同照顾膝下唯一一名病儿;他说到张嫂一人持家,忙里忙外,靠给人帮厨将一个家的嚼用勉强支撑;
他又说到张嫂因为被牵扯进一件诡异案件,被带至长安县受审,不止是精神上受尽折磨,更是丢掉了自家在敦义坊的营生。
他说到这里时,叶小楼忽然显露出一点坐立不安的模样来。很显然,他对张家的情形所知不详,之前只想着破案了,却不知涉案的嫌疑人一家过得如此艰辛。
李好问却根本不管叶小楼如何想,他继续讲述张家一家的苦难,讲到张武告诉过他的,张嫂娘家一直在迫她改嫁……
谁知溪洞神婆根本不为所动,冷冷地道:“妇人改嫁,天经地义。丈夫如衣服,穿着不舒服了,换一身便是。既然吴娘子的日子过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不干脆改嫁?”
张嫂娘家姓吴,长安县管她叫“张吴氏”
,而溪洞神婆却直接叫她“吴娘子”
。
“什么?”
李好问万万没想到,他能在穿越之后,还听到如此超前的观念——既然婚姻维系得艰难,那么女子便该拥有离婚再嫁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