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牧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字存远,前个两年已成家,十里红妆娶的是明威将军家的庶出女儿李文妍,他们俩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既已成家,接下来便该立业。
季子牧进入官场,如今同季子牧赏雪踏春的日子也少了,到底是道不同。
对于苏词来说,到底还是有几分羡慕季子牧,而得此挚友也算是此生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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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疾不徐地行至苍山,春日里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确实惹眼得很,沿着小径一路往上,行至半山腰处的一片竹林。
日光洒落下来,竹影斑驳,偶尔可见地上冒尖的鲜笋,季子牧不禁可惜此行没有带锄头来。
微风穿林,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响也可堪比雅乐。
苏大在空地上铺了一块布,苏词便邀请季子牧席地而坐。
“汉书有云,状似琴而大,头安弦,以竹击之,故名曰筑。
筑其实形似筝,有十三弦。”
苏词将筑置于地,左手按住一端而右手执竹片兀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并没有看季子牧,“宫商角徵羽,乐之五音。
羽声慷慨激昂,徵声悲壮凄婉,诸音各有不同。
这样的乐器合该流传千古才对……”
说罢苏词右手以竹片击弦,这样空旷悠扬的地方发出一声短而铿锵的音调,苏词试音过后便开始了他的演奏,以歌和之。
季子牧坐在苏词的面前不自觉地沉浸,这世上或许只有苏词才会击筑了,他唱的是辛弃疾的词——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苏词唱的慷慨激昂,这首词的确很适合筑这个乐器。
在最后的适合转为悲壮凄婉一句可怜白发生,与苏东坡齐名的一位词人,了解他生平的便知晓,辛弃疾并不是想以诗人的身份流传千古的,应当是一位像霍去病一般的将军。
时也命也,到底是怀才不遇。
苏词选了这首词,从最开始的慷慨激昂到最后的悲壮凄婉,眉心微蹙眼底的不甘仿佛此刻他就是稼轩。
一曲毕,两个人都缓了许久,季子牧才打断这一静谧缓缓开口:“你说乐曲和诗词歌赋一样,要用情才算完整。
以前只是有所感,久未听你演奏,如今却是愈发出神入化了。”
“谬赞了。”
苏词敛了神色,恢複了寻常的温润姿态看向季子牧,“接下来子牧想听什麽,不妨直说。”
“这三春盛景,阿词不妨演奏一曲阳春白雪倒也应景。”
季子牧随意地坐在地上,手持折扇打开又合上,自是一股风流态度。
“也好。”
苏词应了下来,两位仆从自然地将筑换作了琴。
此地没有桌案,苏词只有盘腿而坐,将琴置于膝上,季子牧所言不差,他的确最擅七弦琴,都道琴声是天地之音,这世上便是没有人不喜欢琴音的,但其实这筑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最想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