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祖父年轻时的世界还是追求公平正义的虽然私底下还是有许多暗门,但不会现在那麽直接地摊在桌面。那时的世界是充满希望,而且是对所有人而言。
每个人都能受教育,只要愿意,学校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卖场的东西多到需要报废听说有些卖场一天要丢掉几十个黑se垃圾袋的东西,那时客人选择很多,他们不喜欢丑陋的蔬菜,於是卖场自然会丢掉那些没人挑走的蔬菜。看起来很浪费,但那又如何,卖不掉就是卖不掉呀!
物资丰沛的年代!祖父总是这麽形容那个时代。
那时的世界,穷人和富人没分得那麽清楚,而且视贫富差距为社会问题,但现在谁还管那麽多?富人享有大部份的资源,而穷人只能忍受剥削。现在穷人的生活空间或者说权利很小,且没人视为是个问题。富人带动的经济成长及进步才是这个国家所需要的,於是政客和商人便一起联手控制这个国家。
「剥削一直存在,但温水煮蛙,等我们发现事态严重时,为时已晚了。」大丰记得祖父说过这句话。
四、五十年前,高学历成了高失业的主因之一,大学毕业生满街都是,他们为了要符合社会期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从事劳力工作。白领工作大家抢破头,於是蓝领工作便大缺工。
为了要改善这种人力资源不均的情况,政府开始强势关闭办学不力的私校,包括招生不足,或是联招名次後半的学生超过一半以上的学校就会惨遭关闭,而这只是第一阶段。二十年间,大专院校陆续被强迫关闭,到最後只剩原本的四分之一,升学录取率大大降低,从原本的百分之九十五降至百分之二十。在不是人人有高学历的情况下,的确改善了蓝领工作缺工的问题。有些人甚至在高中时便转往技职学校就读,毕业後便可以马上投入职场。
这项政策看似提高职场人力分配的效能,但後面的演变却令人意想不到。
大学学府被大刀阔斧地砍掉四分之三後,学历变得更值钱,万富区人开始提出花钱买入学资格的意愿,而且声浪还很大;那些孩子即便再努力也无法从联招中脱颖而出的家长,他们愿意花b别人更高的学费,只求学校能用其他的管道让他们的孩子入学。
政府便从中嗅出了一道商机──将大学的办学权出租给私人企业,由他们决定学费的订价,然後政府再从中赚取出租费。
这样的政策受到普安区人的挞伐,这明显的会影响普安区人受教权利,他们根本没能力花大笔钱让孩子上大学。但却受到万富区人的ai戴,在万富区人的内心某种程度上认为只有富人才有受教权,这项政策的实践代表着时代的进步及觉醒,於是政客及商人联手让这项法案通过。而普安区人在这场纷闹中,几乎没有发言权。
出租权的合约中有一项表明,各个学校必须开放一些名额给考试入学者;因应每个合约的谈判内容不同,考试入学的百分b也不同。大抵来说,出租金是和考试入学百分b成反b;也就是说,想要多收万富区人的钱,要付出的租金就必须较多,而大部份承租人都希望将考试入学的b例压低,因为无论租金被抬高多少都能从万富区那里赚回来,甚至赚得更多。
目前第一学府的考试入学百分b被压至最低,而甄试入学的学费也被哄抬到b其他学校还贵上一倍,但还是供不应求,估计再过一、二年,学费还会再创新高。也因此第一学府总能聘任最好的教授,及提供更多的资源给学生,而学生未来的就业道路也较宽广。因此所有「好学生」都想进第一学府,甚至愿意缴交b其他人更多的学费来取得入学资格。而第一学府的办学「成功」也使得几所学校也想跟进。
政府为自己设立这一规定而沾沾自喜,因为这样也算是有「保护」到普安区人的权利,以後在选举上还可以此邀功。
而实际上,考试入学给予普安区人希望的同时,也让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孩子跌入深渊。
他们被赋予责任,全家人等着他的成功,他必须要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考试的折磨,就算身心俱疲,别人还会告诉你「能读书的人命最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话,有时候耐x被磨完了,他们还会冷冷地说「你还要考几次才会上?」、「你以为家里钱很多吗?」
想逃避、想放弃,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家或者自杀。
事实是,考试入学的b例真的很低,低到有许多人选择逃离家庭或自杀。令人费解的是,这类社会新闻层出不穷,但还是许多人会做着「我的孩子会考上大学」的春秋大梦。
大丰很庆幸他们不必这麽b尚依,因为尚依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从小她就会主动地把功课安排妥当,时间一到她会主动坐在书桌前,从来不用别人叮嘱。大丰还记得尚依的国中老师曾经这麽称赞她,「我从来没看过这麽自律的孩子,尚依总是这麽杰出,以後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虽然爸妈从没要求他们的功课,他们不像其他的父母,极力地想在孩子身上看到高人一等的地方。但看到尚依这麽优秀,爸妈也不免也感到骄傲。
大丰的父母对他们的教育方式是采取较放任的态度,更正确的说法是,希望他们将来可以过着快乐的生活,所以从来不g涉他们想做什麽。
「不一定要到万富区才能过b较好的生活,留在普安区找个人结婚,和另一半胼手胝足的过一辈子,不也很好吗?」爸爸总是这麽说道。
「那为什麽你总抱怨生活呢?」大丰问道。
爸爸叹了口气才说:「这个世界变得不像样了,到哪里生活都有得抱怨。」
想要过什麽日子就得努力去追求,这是大丰所坚信的,人一定能创造自己的命运,因此他无法像父亲那样随波逐流。但另一方面他内心却隐隐觉得不安,也许这是父亲活到了中年而得出的生活哲理;也许他努力一辈子,最後也只能在普安区里继续忍受剥削。
因此大丰才会这麽强势地b迫尚依往万富区走,他知道尚依非常想留在普安区,因为她相信父亲是对的,到哪里都是一样,在不公平的社会中,到哪里都感到不安。可是他不容许,因为他知道尚依不属於这里,她应该和祖父一样,生活在那物资丰沛的环境里,过着不被金钱摧残的生活。对尚依而言,大医院的外科医师是个既能有成就又能过优沃生活的工作,这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大丰所希冀,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成空了。
那些人是用多少钱剥夺尚依的受教权?
大丰看着季先生房里的酒柜,里面约有一百多支酒占满了整面墙。要拿多少支酒才可以换得受教权?
大丰啜了口那瓶2042年的葡萄酒,那迷人的果香味教人沉醉。这支酒在市场上的价格很高,年份好,又是出自有名的酒厂,因此一出厂便让大家抢破头。
酒柜里躺了五支,加上他手中的及上个月他喝掉的那支,共有七支。
季先生几乎每晚都喝醉酒,所以也ga0不清楚到底从酒柜里拿出哪一瓶酒。大丰只需将空瓶放回酒柜里,隔天来上班时,再若无其事地从酒柜里拿出来,宿醉的张先生一点都不会起疑,还会责怪自己竟在喝醉酒时开了那瓶酒。
用剩下的五支酒能不能让尚依回到学校呢?
大丰露出一抺讽刺的笑容,将视线移开。说什麽傻话,那就像笨贼偷走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却不知道该怎麽处理,那就只能放在角落里让灰尘淹没。
没有人会相信普安区人会有五支2042年的葡萄酒,所以即使他拿走了又怎麽样?他依然什麽事都不能做。
可是就这麽白白被人欺负吗?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即使尚依明年又考上了,他也无法就这麽释怀。
「应该知足了,尚依年纪这麽轻就考上医学院,老天爷只不过是给她点磨难而已,b起其他人,她算是很幸运了。」爸爸知道尚依受的委屈後只说着这种要人认命的话。
但大丰却不这麽想,如果就这麽隐忍,就是在纵容他们这种近乎强盗的行为,那麽以後可能会有更无理的事情发生。
爸爸之所以能看得那麽淡是因为他不知道尚依那天跑到了那栋大楼顶楼,要是他知道一定会难以忍受。
那天大丰被齐先生告知家里出事後,他先是回家一趟,得知父母没事,那就只剩尚依了。一想到尚依,那栋大楼就窜进了大丰的脑海,尚依一直对艾姊的事无法放下,动不动就说起那栋大楼的事。於是他便到那栋大楼的顶楼,没想到尚依真的在那里,那时他心脏简直快停。
一想起那天,他便感到愤怒,也许差那麽一步就来不及了。
至少得要让他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也许他无力反击,但他就是想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
他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还有一个小时才是中午休息时间,他要趁这个时间驱散口中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