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终于要搬进新屋子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尤其是每个屋子的窗子上,都有两块透明的琉璃,引来了村里人无数羡慕的眼光。
其实最高兴的还不是赵氏一家人,而是大魁和灵儿,因为,穆小溪在角门处还给他俩一人弄了个小房间,虽说屋子不大,顶多算是个门房,但大魁和灵儿还是高兴得把屋里的桌椅擦了一遍又一遍。
灵儿用手指轻轻摸一下琉璃窗,回头跟哥哥傻笑一下,然后再伸手去摸一下,又回头傻笑一下。她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而且还不忘溪儿跟它说过,这东西要小心爱护,要不会碎掉。
搬家那天,穆家三房没太张扬,只是放了一挂小鞭。知道信儿的康家兄弟还是打自家的孩子都来帮忙了。
本来康金山和康银山家是都想来帮忙的,但赵氏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就说东西没多少,流觞坊的几个护卫早就把大件的东西都帮忙归置完了,你们都别来了。
康大婶和康二婶一想也是,这几个大人去了,赵氏中午肯定还要张罗一桌子的饭菜,便只把自家孩子派去了,还有翠翠和柱子也来了,都是些半大的孩子。
最让穆小溪没想到的是,英子也来了。
因为洪木匠接了矿场子上的一个大活儿,所以最近总来黑石村,英子也就知道了穆小溪家要搬新家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坐着父亲的牛车也赶来了。
康挺还不知道英子会来,当顶着一头雪花的英子出现在小溪家院子里时,这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竟一时间红了脸。都是一帮正值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年少慕艾。
一时间,康挺和康壮、英子三人一伙,大丫和二丫姐儿俩一伙,翠翠和柱子一伙,还有大魁和灵儿,加上穆小溪和穆桐,大大小小一共十几个孩子,闹闹吵吵,里出外进,还真没用多少工夫,就把东西倒腾完了。
穆小溪又指使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放哪,归置好。赵氏看这些孩子折腾得欢实,就没管他们,去外面忙活别的了。
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康挺就领着康壮和英子说要回去,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准备回家,因为来的时候,家里大人都嘱咐过说中午别在人家里吃饭。
赵氏笑嘻嘻地对这一帮孩子说到:“回啥家啊,来,都跟我来。”
孩子们不知道三婶这卖的是什么关子,就都跟在赵氏身后,来到了后院练武场边上的一个小暖阁前,赵氏推开暖阁的门,孩子们就看到暖阁中间摆了一个长条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吃的,一个铜锅子已经开始冒热气,一个长方形的炭盆子也点起来了。
一盘盘的肉和菜摆在旁边,还有用红柳签子串好的各种串,有肉串,还有菜串。
孩子们围在桌子边,哈喇子早就流出来了,穆桐自豪地晃着脑袋说,这是自己和姐姐琢磨出来的吃法,说完就挨着样儿介绍吃法,这边的是火锅,那边的是烧烤,一会大家自己动手,想吃涮的还是想吃烤的都自己来。
赵氏过来把铜火锅和烧烤炉里面的火调旺,又往地炕里填了几块蜂窝饼,嘱咐几个孩子,如果热就把窗子打开,然后就出去了,留下一帮孩子也让他们更自在些。
赵氏这一走,这下子,一帮孩子嗷地一声就蹦起来了。穆小溪这边喊着洗手、洗手,那边的柱子和康挺早就伸出小脏手拿了一把肉串扔到了炉篦子上。
因为烧烤有烟气,穆小溪就打开了两扇窗子。并不冷,倒觉得很清爽。
这个暖阁是穆小溪特意叮嘱要建的。暖阁里盘了地炕,四面全是大扇的对开窗。天冷的时候把地炕烧热,并不住人,在里面看书或者聚餐都可以,天暖和的时候把对开窗打开,这里就是一个亭子。
穆小溪计划着等开春的时候,要在外面种上一圈花花草草,再找个大缸,去黄家的庄子上要两条锦鲤养到里头,两条就行,到西山挖几块大石头来,也弄个人造景观。
姊妹三人在练武场活动之后,还可以来这里休息饮茶,岂不惬意?
窗外雪花飞舞,室内笑声荡漾。
十多个大孩子像过节一般,笑着闹着,翠翠开着康挺和英子的玩笑,三个人打成一团;
柱子、康挺还有穆桐几个人争辩着到底是猪肉串好吃还是羊肉串好吃;
大魁一边看这些人笑闹,一边小心的帮灵儿剔除烤鱼上的鱼刺;
大丫和二丫烤的涮的都没吃多少,只是抱着酸梅汁儿和冰糖雪梨不撒手了,喝得直往茅房跑。
赵氏进来过一次,送了些烤串就又出去了。
穆小溪以为是娘亲也想吃烤串了,就又烤了两个馍馍片想给赵氏送去。
当她迈进赵氏屋子的时候,看到坐在赵氏对面的穆槐和旁边正撸串儿的穆柏,就愣了一下。
穆小溪家里搬家,本来就没张扬,大宅子的人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可是穆槐和穆柏今天来是咋回事?
穆槐看到穆小溪进来,就站起身说:“三婶,俺该回去了,晚了阿奶又要骂了。”
说完就冲着穆小溪笑了笑,拉起穆柏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赵氏看穆小溪神情疑惑,就说:“你是不没想到穆槐能来?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和穆柏刚进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阿爷让他俩来帮咱搬家的呢。”
穆小溪有点吃惊地问:“啊?难道……不是阿爷让他俩来的?难道是……是他俩自己知道了信儿来的?”
赵氏点点头说:“是啊,俩人是背着你阿爷阿奶来的,还扛来了两大捆柴禾,穆槐说这是早就在西山的草窠里藏好的,今天他骗你阿爷说,要去西山看看下的兔子套,就和穆柏俩人背了柴禾给送来了,还说,这柴禾引火最好使了。”
穆小溪听着赵氏的话,眼前又浮现出这个大堂兄健壮黝黑的身影,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穆槐脸上的细节。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大堂兄竟然一直被自己忽视掉了,而且,是被全家人忽视掉了。
赵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唉,都说你们兄妹仨是可怜的孩子,其实,槐哥儿不比你们好到哪儿去,虽说吃得饱穿的暖,可这个家里有谁去问过这个孩子好不好呢?”
赵氏的话像是当头棒喝,敲醒了穆小溪。是啊,这个家里,有谁真正关心过穆槐心里想的啥吗?
就连自己,一直自以为把穆家每个人都看得透透的了,难道真是这样吗?眼前的穆槐,今天就让她吃了一惊。
也许,让穆槐弃学回家种地的时候,他的心里并不愿意,可是没人想到再给他试一试的机会;也许,穆槐成年累月地在田地里劳作也会累,可是从来没人去问过他累不累。
穆小溪突然意识到,穆家,真正看明白事儿的除了大姑穆兰芝之外,就是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只知道干活的大堂兄穆槐了。
这个外表看着憨憨傻傻的大堂兄,原来竟是心中有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