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封信是你寄来的吧。。。”
秦景学喃喃念叨。
秦念看到最上面两封信,低声应了,“妈妈走了之后,我顶了她的工作,也帮她每个月往这边寄钱。”
“好孩子,辛苦你了。你也只是个孩子,现在却要顶起这个家。。。”
“爸爸,我一点都不辛苦。”
秦念认真的说,“只要你好起来,咱们这个家就还有希望!”
秦景学微微摇了摇头,“念念,爸爸对不起你,没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还把这么一个支离破碎的家扔给了你。”
他喘息微弱,眼见是没什么生气了,“下辈子还给爸爸当闺女,爸爸一定当一个好爸爸,手把手教你写字,带着你去北海看落日。。。”
他的眼神游离,似是想到了往日时光,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秦念直觉不好,她一下扑了过去,抓住秦景学粼峋的手,那双大手枯瘦,咯得她生疼。
“爸爸,你别说下辈子的话,这辈子没完成的事怎么能拖到下辈子呢?还有明明,你不想明明吗?你走时他还那么小,现在他也才八岁。他都忘了上次叫你爸爸是什么时候了,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明明。。。”
听到秦念的话,秦景学的手动了动,秦念深知王美华的离开对他刺激太大,秦景学怕是已经失去了生的念头,连忙拿出走时让明明写的信来,给秦景学念。
“爸爸:上次叫爸爸还是我小时候,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妈妈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有最高尚的人品,最丰富的学识。姐姐说你一定长得很英俊,因为我和姐姐都很漂亮。我每天都在心里画你的样子,和我一样的头眼睛,最聪明的大脑,最高大的身体,这样你就一直在我的心里。。。”
秦景学的眼泪流了出来,美华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上,他最亏欠的是两个孩子。
“死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秦念缓缓道,“有无数种死法,你只要选择了一种,就可以轻易的死掉。活着,好好活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爸爸,你还有我们,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如果你真死了,到了天上看到妈妈,她问你孩子过得怎么样?你该如何面对她?”
“可我活着只会给你们牵连你们,给你们带去不幸!”
秦景学呜咽,他已经害了美华一辈子,这是他做过最错的事,不能再害孩子们了!
“你错了!”
秦念坚定道,“你死了我们才会不幸,因为没有父母的孩子才最可怜!”
蒋溢抬头望天,眼中晶莹一片。他能听见里面的声音,也能深刻的感同身受。
没有父母的孩子最可怜。。。
秦念从窝棚里走出来,慢慢把门关上。
蒋溢背过去擦了下眼睛,然后回过身来如往常一般笑着面对秦念,
“怎么样了?”
“爸爸他睡着了。”
“我看叔叔这身体是个问题,还是应该去医院看看才好。”
“我也担心爸爸的身体,可即便是公社里也没有像样的医院。。。”
“回头和郑水根协调下,看看能不能把叔叔送出去,最好是到安城或是京市的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
秦念点点头,但心里却不报任何希望,他们能来看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再把秦景学弄出去,没有手续的话怕是谁都不敢放秦景学走,这可是大责任!
秦念眼光扫到门口,那里除了赶车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她疑问的看向蒋溢,蒋溢正想跟她说这个事,“那个孩子是来给秦叔叔送饭的,我问过了,他不姓郑。”
不姓郑也就是和郑有财家没什么关系。
正说着呢,一个妇女走了过来,一把把孩子揽在身后,冲着他们问,
“你们是谁?来这干什么?”
蒋溢先答话,“是村长带我们来看秦景学的,你又是谁?是负责看管他的人?”
妇人冷笑,“村长?你们又想把秦老师折腾到哪去?秦老师就剩这么一口气了,你们总不能让死人还干活吧?原来以为郑水根没坏到哪去,现在看来是人面兽心!我告诉你们,郑有财那个黑心肝的都遭报应死了,你们要是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小心阎王爷也把你们收了!”
秦念和蒋溢互相瞅了一眼,这家伙是真厉害啊,不过听这话不像是对秦景学有坏心的。
刚要上前问问怎么回事,就见妇女朝着不远处一个小房子喊,
“当家的!赶快过来看看呦!有人要欺负秦老师啦!不让人活啦!”
听了这话,小房子大门就开了,里面一个汉子拎了个铁锹就跑出来了,
“在哪呢?谁要秦老师的命俺就跟他拼命!”
汉子眼睛转了转,似在尽量搜刮肚子里的词,然后冲他们喊,
“谁要是敢动秦老师,俺就去公社告你们,秦老师是来劳动改造的,不是来丢命的,他要是在这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去公社去城里做检讨!”
得,刚他媳妇是武斗,这汉子是文斗,文武一起上,倒也能唬唬人。
“大哥大嫂,你们误会了!”
秦念笑着迎了上去,“我们不是来折腾秦老师的,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
这时候就得秦念这样的柔软力量上了,要是蒋溢上,估计会刺激他们的紧张神经,没准大铁锹就拍下来了。
果然,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女同志,夫妻两人的情绪稳定了些,就连藏在身后的孩子也敢露头出来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