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轉過身,先看了眼他的神色,見沒什麼氣憤之意才放下心,道:「堂兄,不過平日裡少有來往。」
沈清竹瞭然的點頭,先前看對方總是獨來獨往的,還以為他在村子裡沒親人了,看如今這情況,怕是跟家裡人關係不好。
他沒有要窺探別人隱私的意思,沒再繼續詢問,「已是無事,我便先走了。」
周松應了一聲,這回將他送到了地邊上,看他與吳蘭淑站在一處。
「周小子快些去忙吧,我看你這還有好些糧食要收呢。」吳蘭淑將人扶到身邊,對漢子擺擺手,「我跟清竹也要回家去了。」
「好,你們路上小心些。」周松跟她說完話,又看了一眼沈清竹,猶豫了下,還是道:「對不住,方才他或許冒犯了你。」
沈清竹聞言笑了笑,「既是他行為冒犯,與你又有什麼干係,你不必覺著抱歉。」
聽他如此說,周松放下心,更是被觸動。
雖說是與他無關,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堂兄,難保不會有所遷怒,他唯恐對方覺著物以類聚,將他也一併厭惡了去。
他們二人走了,周松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到地里去繼續收麥子。
此時他再握著那把鐮刀,不知是不是太過在意而產生的錯覺,總覺著上面殘留著淡淡的蘭花香。
指尖輕輕在木柄上摩擦,還能想起對方握著它時的樣子。
他收緊手,搖了搖頭,覺著此般想法實在孟浪,趕緊彎下腰去忙活。
周小富說回去叫他娘來,沒過多久,胡蘭便真的來了。
彼時,周松正在麥田裡忙活,聽見她叫自己的聲音手上頓了頓,也沒有多理。
胡蘭以為他是離得遠聽不見,直接下了地過去找他,「大侄子,你這幹活著實認真,喊你老半天了也不理人。」
她直接找到了面前來,周松總不能再裝聽不見,看了她一眼,手上沒停繼續忙活,「有事?」
「還不是你堂兄方才來尋你那事兒。」胡蘭觀察了下他的神情,道:「也不知那小子是咋跟你說的,怕是引了你誤會,所以嬸子尋你解釋解釋。」
周松沒有說話。
胡蘭自顧自的道:「他可能話說的不好聽,但本意也是好的,你奶奶年紀大了,老一輩人都在乎糧食,這地一天不收完,那是一天放不下心,家裡十幾畝地實在忙活不過來,便想著你這邊忙完了回去幫一把,也好讓老人家安心不是。」
周松聽到這裡直起身,對她道:「我方才說過了,沒空。」
「嗨,大侄子,你這就敷衍嬸子了不是,你平日裡幹活多利索嬸子可是清楚,你這些地明兒就能收完。」胡蘭掛著一臉的笑模樣,一點不介意他的冷言冷語。
她慣常便是這樣的,說什麼都一副商量的語氣,看著好脾氣的很,讓人尋不出錯。
她一個長輩都親自找過來請他幫忙了,又搬出了奶奶,況且也是他力所能及的事,再推拒便不好了。
每年都要上演這麼一出,周松往年也不愛計較這些,他嫌麻煩,不愛與他們拉扯爭辯,左右不過出把子力氣的事兒。
但這會兒因著先前周小富的事,他情緒不大好,自也不想讓他們如意。
「收完地我還要忙著晾曬麥子,忙起來又是幾天,顧不上。」周松彎腰繼續收地,「你們那些地若是真著急,與其請我幫忙,不如讓周小富多干點活。」
村里人誰不知道周小富是個懶漢,整日裡好吃懶做的,胖的都不像個莊稼人,每年到了收地的時候便要抱怨熱啊曬啊,太累了不想干。
偏偏胡蘭還慣著他,周大山也不多說什麼,畢竟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自然是要嬌寵些的。
但他們不捨得自家兒子幹活,卻要來指使周松,任誰聽了都覺著沒道理。
胡蘭被他這話堵得啞口無言,心裡不大高興,她最是不喜別人說她兒子。
可她這會兒也不能掛了相,收了收情緒,道:「大侄子,你堂兄他不是身體不好嗎,我來時還又頭暈了呢,所以……」
「嬸子。」周松割下把麥子丟到一邊,抬眼看她,「你在這兒跟我掰扯這般久,不如回去多收兩把麥子。」
胡蘭這回是徹底無話可說了,看著對方不為所動的繼續忙活,不打算再理她,只好悻悻地轉身離開。
心裡不由得犯嘀咕,這小子今日怎麼這般的油鹽不進?
周松不管她心中如何想,打發走了這麻煩的人,他幹活的效率也上去了,一直忙到傍晚,田地收了個七七八八,明上晌能忙完,到時可以去給林家幫把手。
收好的麥子裝車跑了幾趟送回家,院子裡已經是被堆的滿滿當當了,為了能放得下,摞的很高,都過了院牆。
麥子收得早的人家,都已經開始在曬麥場忙活起來了,他先前去問過,大後天差不多能輪上。
一天的忙碌總算結束,周松舒了口氣,抬手放下捲起的袖子,碰到小臂時頓了頓。
回想起白日裡沈清竹的手掌輕輕按在上面,那種感覺這會兒仿佛還能回想起來。
他垂著眼,臉上露出淺淡的笑。
——
忙忙叨叨了幾日,地里的糧食總算是收了個乾淨,餘下的麥秸杆燒一燒,留下草木灰,還能養一養地。
地里人少了,麥場這邊的人開始多了,一過去便能聽見吵吵嚷嚷的人聲,還有許多跑來玩兒的孩童,躺到麥秸堆上打滾,沾了一身的麥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