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汛措施做了一道又一道,新城区也终于做好了回填。老城区的地底一挖开,沈时因看着那些年久失修的管道,即使早有心理準备,也忍不住犯起了头疼。
全部拆掉换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老城区的居民根本受不起长时间的停水停电和停燃气。与城建那边商议的结果是先做修补,沈时因埋头苦算了十来天,和项目同事们一起开了无数次会、改了几十版图纸才终于定下来方案。
在夏天快要过去的这个节点,项目的基础结构在万衆瞩目之下完工。做严密性实验的那天,就连电视台也派了记者来做采访。
刘周平赶在完工前夕恢複腿脚,他红光满面地站在摄像机前,面对记者的提问,洋洋洒洒地讲述着这个项目有多难操作、大家又是多麽齐心协力地创造了奇迹云云。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上镜,难免紧张。赵云萱整了整衣服下摆,慌里慌张地说:“马上就该拍我们了,刚才导播说让我们自然点,摆出讨论工作的样子。那到底是装装样子还是要真的讨论啊?”
沈时因算是在场最镇定的人了,她说:“应该不用讨论得太具体,摄像机都是拍远景,不会真的收音。只要表情认真,就是讨论晚上吃什麽也没关系。”
现场本来就忙,没有人会专门过来解答疑问,沈时因的话让很多人都放松下来。赵云萱好奇地问:“你以前在非洲是不是上过电视?”
“不算上电视,就是有国内的团队过来拍纪录片。”
说话间,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已经步伐专业地移动了过来,衆人赶紧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画面最后,沈时因和同事们一起看向新建成的项目,难免都涌起一股发自内心的自豪和与有荣焉。
最后是淩副总代表公司致辞,沈时因和参与项目的其他人都零零散散地站在下方等候。
一大堆记者正围在前方拍照,淩副总讲得唾沫横飞,说完三点还有三点,沈时因觉得这场面像极了毕业典礼上的校长发言。她悄悄问赵云萱:“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公司怎麽只有副总,没有正总?”
赵云萱一个编外人员比沈时因还了解,她低声解释道:“因为上一个总经理太厉害了,上任十年干了别人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业绩。所以退休之后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什麽叫没人敢接,是根本没人能胜任好吗。”
项目一结束,刘周平也不再像平时那样总是苦大仇深。他主动接话道:“不过啊,我给你们透个底,传说马上要空降一个总经理了。”
这事其实已经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也就沈时因这个不关心八卦的人还没得到消息。
赵云萱问:“谁啊?”
“不知道,”
刘周平说:“反正肯定是个狠角色,否则压不住啊。你们想,那个位子空得越久,大家期待就越高,没点本事怎麽能服衆?只希望别来个大魔头,否则底下的人该遭殃了。”
像沈时因这样的技术岗,主要是靠实力说话,不存在什麽勾心斗角和溜须拍马。她对新来的大领导没什麽好奇,反正不管是谁,只要她认真做事就对她没影响。
站在后面的同事也聊了起来,沈时因听见有人说:“我本来还以为是直播呢,昨天还让我妈记得打开电视看,结果来了才发现不是。”
“怎麽可能是直播?直播多容易出事故啊。”
“不至于吧……这都经过多少次验算,经多少人的手上检查过了,这些管道绝对没问题。”
“我不是说这个。”
后排同事突然神神秘秘地说:“好多年前,有一次也是作为城市地标的大项目开工,地方电视台来做现场直播,结果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直接沖到摄像机前面,控诉当时的总工出轨。”
“还有这种事?”
发问的同事一怔,“出轨对象也是公司同事?”
“对啊。大概七八年前吧,事情闹得特别大,你当时还没入行,可能没听说。那对狗男女是公司外派到中亚去援建的,修铁路。男的是技术总工,女的是岩土工程师,都是有家室的人。”
“后来呢?”
“在那种荒山野岭的地方考察,又没什麽娱乐,一来二去就睡到了一起呗。后来两个人都调了回来,也就发生了我刚刚跟你说的事。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是闹到了全国人面前,影响多不好。”
“那事后是怎麽处理的?”
“那男的搞出这麽大的事,结果回家跟他老婆道了个歉,说都是被引诱的,再表了表忠心,结果你猜怎麽着?他老婆还真就原谅他了。后来又公开做了检讨,再调去了分公司,这事就算过去了。”
最开始提问的同事感叹了一句:“真乱啊。”
旁边那人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这种事其实挺多的,适龄男女,又是去那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异国他乡,来场露水情缘基本都是默认的事。只不过很少有闹得那麽大的,一回国自然而然就断了。本来也是排解寂寞嘛,没有多深的感情。”
沈时因本来还偏着头,听得全神贯注,身边突然响起了掌声。她猛地一惊,也连忙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严密性实验圆满成功,项目很快就能投入使用,一大群人欢天喜地地往外走,急着回去参加项目部的庆功宴。
沈时因开了自己的车,赵云萱来的时候就和她坐一辆,回去自然也默认同行。
沈时因点开群里的地址,她脑子晕乎乎的,手心也无端出了些冷汗。几十辆车浩浩蕩蕩地驶出去,沈时因的车被夹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