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开口,却不是顺着八珍说下去,而是道:“夕字取得不好,这个夕是日落的意思,我们家九姑娘的曦字是早上的太阳。”
说完又把帖子递给了八珍,道:“她病才好,出去你还得分心看着她,再说这帖子是下给你一个人的,你再带上一个,小心下次没人找你玩了。”
八珍笑道:“我都说了好几次妹妹了,她们都想见来着。”
老太君笑笑,没搭理她的话茬,跟方才来报信的二门婆子道:“你回去的时候再去一趟厨房,吩咐她们做些梅花点心。”
又对八珍道:“早梅已经开了,这个刚好应景儿,去别人家里别空手。”
八珍点了点头。
顾九曦在老太君屋里坐了一会,看着老太君有些困了,便和八珍一起出来。
八珍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响才道:“我们能不能再不进宫了。”
可能吗?
只是没等顾九曦回答,八珍像是察觉的到自己说了十分不该说的话,急匆匆朝前走了两步,道:“我先回去了,明天穿什么去还有得想呢,妹妹好好休息,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八珍说完不等顾九曦同她道别就走了,九曦回到屋里,看见听兰已经回来了。
“黎姨娘好好的。”
听兰等到顾九曦坐下,站在她身前回报道:“肚子大了许多,姨娘说怕是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又说幸亏是在国公府里,不然到时候天寒地冻的不好坐月子。”
顾九曦点点头,追问道:“姨娘脸色如何?吃饭呢?晚上睡得好不好。”
听兰一一作答,说都好,又递给顾九曦一个抹额,顾九曦接过来一看,是老人家的款式……
听兰道:“姨娘说她知道姑娘这半年遭了大罪了,怕是没功夫做针线,便自作主张替姑娘做了一个。若是能用便用,不能用也费不了多大工夫,反正她整日无事,也就是做做绣活了。”
顾九曦将东西捏在手里,摸着抹额上细细的阵脚,半响才对一直等在她面前的听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太君屋里。
等到一屋子人走了个干净,钱嬷嬷上前搀扶着老太君,道:“您去屋里躺躺?这闹了一天了。”
老太君道:“不躺了。冬天本就日头短,万一躺睡着了夜里还睡不睡了。”
说着,她靠在椅子上,道:“你坐这儿帮我参详参详。”
钱嬷嬷搬了矮凳坐下,老太君道:“下月初七……你说要不要请客人呢。”
钱嬷嬷一笑,“虽不是整寿,不过过了六十就是高寿,别人巴不得老太君请她们来呢,好沾一沾福气。再者大爷请了戏班子,正好人多热闹。”
“话虽如此……”
老太君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请了客人不能不请姻亲,我就是看不惯吴家那个样子,请她们来我的寿宴,我倒是不如不做这个宴席!”
老太君说完还觉得心里堵着慌,又加了一句,“我儿子给我请的戏班子,不是为了给吴家人唱戏的!”
钱嬷嬷安慰道:“那便不请,就国公府里的人热闹热闹也是不错的,咱们家里的人也不少,两位少爷又才回来。”
老太君嗯了一声,“你看看吴家,他们家的商队去了西北现在都没回来,他们手上没了周转的银子,居然打起粮食的主意了,这些日子被吴家囤了多少粮食?本来临近过年,粮价就贵,现在有了吴家,生生又给抬上去三成!”
钱嬷嬷也道:“赚这种银子,也不怕祸及子孙!”
“可见商人都是黑心肠的!”
老太君下了定论。
钱嬷嬷却有点担忧,“说到西北战局,很久没消息了,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
老太君虽然也不知道,不过她消息稍稍灵通一点,知道这里头怕是皇帝做的局,只是她再信任钱嬷嬷,这话也是不好说的,当下道:“西北过来消息还得一个月呢,兴许现在已经胜了呢?”
钱嬷嬷点头,老太君又道:“你去跟明泽说一声,就说我两个孙子今年才回来,我们自己家里人热闹热闹便成,今年就不请人了。”
钱嬷嬷领命前去,老太君却被方才一段话勾起了心绪。
“老大家里的手太长,老二家里的嘴太硬,老三家里的那个根本上不了台面,”
老太君一边抱怨,一边叹气,“原以为娶了儿媳妇就能享清福了,这几十年过去,孙儿媳妇都有了,还得我操心!”
十月初四,离老太君的大寿还有三天。
这天早上,顾九曦带着听音来给老太君请安,正好遇见戏班子班主的婆子来给老太君送戏单,看见她来,老太君招手笑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一起来看看,看你有什么想听的没有。”
顾九曦在老太君身边坐下,听那婆子道:“按理来说是该等到老太君正日子那天再点戏的,只是我们家班主是个精细人,再加上化妆换衣赏还得半个时辰,几场戏这么一来,怕是准备不够,怕砸了自己招牌,因此斗胆叫我前来先请老太君点戏。”
京里三四家出名的戏班子,就他们一家是这个规矩,不过他们戏唱得好,再加上这个颇有几分清高的规矩,反而越发的受人追捧了。
因此老太君也不找闹,笑道:“依我看,提前点戏这个规矩很好。你们戏单子上长长这一串,若是等到正日子才呈上来,我看怕是都要看半天呢。是这个也想听,那个也不想放过。”
一席话说得那婆子越发的兴高采烈了。
老太君一边看,一边说,旁边钱嬷嬷手里也有一张单子,在老太君点了的戏上头划了个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