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咏理西厂起家,收集街头巷尾的市井言语,是他拿手好戏。
开源谢家是老世家了,莫说姓谢的族里人,连门生故旧都遍布各地。倒一个谢知州,可想而知会引来无数麻烦。
百姓们都是能忍的。
他们深知世家的厉害,又明白前来巡查的官员,不可能长久呆在琼州,而整座化池行省的官职,几乎都为世家所瓜分。
这便给王咏收集谢知州罪证添了无穷的麻烦――百姓们不愿告,也不敢告。
只要还能凑合着,苟延残喘的活,他们便能如此浑浑噩噩的继续活下去。
比起头上父母官是个欺软怕硬、遇到匪寇便慌忙逃窜,匪寇过了又来搜刮民脂民膏的废物,百姓们更怕的还是变动。
因为未知的变动总能带来更可怕的东西――这是昨日翻查陈年旧事时,王咏获悉的事情。
下人们呈上衣裳。王咏换了,一身布衣小帽,又租了驴,只带着一个军卒出了门。
市井里还带着繁华的影子。
不管是半年来凤形山的劫掠,还是昨日他们押着反贼回来,都没给百姓带来多大的触动。
他们对于和自己生活不甚相关的事情,总抱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在某些茶楼食肆中,才能听见零星的闲谈。
王咏买了壶茶,在角落中坐了。
茶楼里,有人道:“你们瞧见昨天那阵仗了么?凤形山上瞎作乱的,全给京里来的官儿抓了,听说那官还是个――呜!”
他嘴被同桌喝茶的给堵上了:“你怎么什么都敢胡说?一个不慎,获罪了怎么办!”
那人瞪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就是那官再跋扈,也不至于连自己身份都成了禁忌,不让人说!”
同桌之人叹气道:“还是谨慎些为好,你也知道京里那歌,说不定他还真这样――像谢刺史这般世家大族出身的,尚且容不得人闲说,更何况那种身份的人。”
“……”
王咏慢慢的转着茶杯,分辨客人们乱七八糟的声音。他一直坐到晌午,这才付了茶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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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奉得下衙时,与王咏又见了见面。
不出王咏所料,没他守在衙门里,单凭着叶奉得“叶家子弟”
的名声,就吸引来不少百姓。
他决断得又快又公正,临近晌午,还在观望的人也动了,纷纷拿着诉状,雪片一般往衙门里递。
叶奉得道:“午后恐怕还要更忙些。”
他声音都略哑了,神色也乏了。
“叶公子量力而行便是。”
王咏道。
找叶奉得诉冤的百姓如此之多,跟他坐镇衙门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里头就不单单只有名声的事了,他的身份也天然算作一种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