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冤家总算暂时被我搞定了。我又翻出一套衣服来让秦始皇换上,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衣服一上身就知道质量比他的好。在荆轲告诉他内裤应该内穿时,嬴哥从善如流,顺便表示了对荆轲的友好。
然后我们哥儿仨(别扭不?)把仓库打扫了一下,我往里面搬了一张简易弹簧床,暂时作为秦始皇的总统套房。秦始皇的好奇心要比荆轲强很多倍以上,他问这问那一通之后,荆轲替我回答他:“这是仙界,说了你也不懂。”
心态决定一切,嬴胖子很快就沉迷于电视了。本来他看的是《百家讲坛》的《解说韩非》,我急忙给他换了一个台,让他看《流星花园》。
楼上终于风平浪静了,我把玩着没收荆轲的刀,下楼才现我那位副经理老潘已经在等我了。
第五章秦朝乐队
老潘今天要参加朋友女儿的婚礼,饭店离我这不远,顺便过来看看。
老潘是那种很平凡的中年人,稀疏的头抹得锃明刷亮,腆着肚子,平时穿着和老婆一起去街店讨价还价买来的T恤和休闲裤,皮鞋刷得雾蒙蒙的,有一两套名牌西服撑门面,戴咖啡色镜子,说话干练,像了点小财的生意人,也可以说他是市府机关里的一个小科长。
其实老潘很不简单,他是中国地质大学第二批还是第三批毕业的大学生,主修考古。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几乎个个身怀绝技,老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他一直在他的专业走下去,今天打捞“南海一号”
什么的我们肯定能从电视上见到他。可惜老潘没顶住9o年代下海大潮的诱惑,本来以为靠一身本事能像螃蟹一样横行无忌,在赔了几次之后变得像王八一样缩手缩脚。他赔钱在我看来完全是自找的:他抛弃了自己的专业,跟着俩福建人倒腾手表。
2ooo年以后他才又做回本行,开始搞收藏、帮人鉴定古董,月收入不稳定但勉强算得小康之家了。他做我的副经理只是担个名,并不拿工资,只从鉴定品里抽百分之二的提成。
老潘递给我一根“玉溪”
。我把刀放在茶几上,接过,然后凑上去点了火。没等我搭茬,老潘的眼睛就已经盯上那把刀了——一把战国时期的古刀对一个有着深厚考古功底的人吸引是不自然就有的。他随手拿起刀,然后就像被揍了一拳似的佝偻起腰,一手脱下眼镜像要钻进刀里似的。
我赶紧一把抢过来装进兜里,打岔道:“水果刀,有啥看的?”
老潘用他两根烟熏得黄的手指指住我的鼻子:“你给我!”
我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我把荆轲的刀掏出来在空中抛了两下,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不会以为这是一把古董吧?”
看来老潘最终还是被我迷惑了,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自嘲地笑笑说:“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你怎么可能有战国时期的东西呢?虽然样式和质地都很像,不过一点氧化反应也没有,是我看走眼了。”
我把玩着刀,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如果真的有一把战国时期的古刀,能卖多少钱?”
老潘扶了扶眼镜,用调侃的语气说:“如果战国的东西经你手卖出去,不管卖给谁,你都犯了法。如果出了境,我这辈子怕就见不到你了。国家规定1795以前的古物严禁出境,你算算战国离1795是多少年?”
我说:“咱们就是说着玩,你给报个价嘛。”
“这么跟你说吧,英国佳士得拍卖会上一个明朝的花瓶可以卖到15oo万英镑,当然那里幕后操作暂且不说;在香港,一把乾隆御制配刀可以拍到4ooo万港币,乾隆本人见没见过这把刀不说;一把拿破伦使用过的镀金配剑折合人民币是5ooo多万……”
我插嘴说:“如果是那把荆轲用来刺秦王的匕……”
老潘瞟了我一眼,站起身说:“不跟你扯淡了,我得走了。”
老潘走后,我盯着荆轲的刀直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要换成硬币,也不知道能把我砸死多少次……
其实我又不傻,早就想到即使是荆二傻同学身上最见不得人地方的一根毛,理论上也能算文物。但我也隐约觉得拿这个做文章有风险。老潘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我的这个念头,不说犯法不犯法的,如果真要流到国外去,不用等千年我就直接千古罪人了。作为“第好几号”
当铺的总经理,瞒天过海趁人之危赚点小黑心钱是可以的,但怎么说小时候学校也包过电影《圆明园》,起码的公民操守还是有滴……
中午包子她们只有2o分钟的吃饭休息时间,平时都是我关了门去找她一起在街上随便吃点,今天我让她往回带一斤包子。包子风风火火赶回来时,秦始皇正津津有味地看《流星花园》,包子跟他点点头算是招呼了,然后就赶紧找个板凳坐下看,让她吃饭,她说吃过了,看会儿电视得马上回去。电视演在道明寺还有花泽类以及杉菜三个人腻腻歪歪的时候插播广告,包子站起来,跟秦始皇说:“胖子,下午我回来你告诉我结果啊——”
我最汗的还不是这个,秦始皇他居然用一口倍儿地道的台湾腔儿说:“好了啦,你很罗嗦耶。”
我把隔壁一直在研究玻璃的荆轲拽到我这屋吃包子。目前这两个人都还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尴尬。荆轲比较傻,对于好奇的事物他已经羞于开口问,我这屋里的东西足够他自己研究半年的;秦始皇是带着一种狂欢的心态来享受生活的,对一切鲜的东西保持着欣赏和难得糊涂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