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为朝政忙碌,甚少能闲下来回顾琐事,而今心愿达成,他再无挂碍,对着发妻旧物和唐解忧昔日用过的东西,回思旧事,日益沉溺。他的肝气本就不旺,连着多年气闷积郁,更是伤损得厉害,独自枯坐得久了,意志渐而消沉。
哪怕韩墨和韩蛰时常来探望,也未能令他开怀多少。
像是日倾西山,没了预想中的霞光映衬,反而显得凄凉孤单。
韩镜知道不该再插手韩蛰的事,却也不甘就此沉寂。
在听到甄家种种消息后,沉思了半晌,而后乘一顶小轿,往甄府拜访。
甄家门庭冷落,里头倒设了小小宴席,甄嗣宗居中而坐,周围数位老臣,都是昔日故交,跟韩家不太对付,却又希冀攀着太子的高枝飞黄腾达的——府里都有些地位,却难以左右朝政,算是最后一波不服韩蛰的固执老臣。
见韩镜贸然前来,俱觉意外,却仍碍着面皮,像请入座。
韩镜端然坐下,一杯热茶饮尽,侃侃而谈,却最终变成激烈争辩。
韩镜回光返照般精神矍铄,力挫同僚,如很多年前初掌朝政时,有叱咤风云之态。
……
当日后晌,韩镜乘小轿回府,甄嗣宗请郎中急诊,余下几位老臣灰溜溜地各自回府,再没敢多议论韩蛰半个字。
朝堂上最后一点反对声就此沉寂。
韩镜的身体也在这一番激辩后迅速垮下去,在腊月初十那日,一病不起。
韩家寻医问药,却挽不回韩镜消沉的意志,只能守在榻旁,眼睁睁看他油尽灯枯。
韩镜惯于沉肃的脸迅速消瘦下去,却反而添了些许老者应有的慈和之态,将从前的钢笔霸道尽数收敛。只是仍不愿让令容侍奉汤药,顽固如旧。
韩蛰时常过去带着昭儿过去陪伴,韩墨也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榻旁。
深夜父子独对,回看来路,韩镜终是心结难解,神情黯然,声音虚弱,“存静从前很有分寸,本以为会是阖府欢喜,却最终走到了这步。解忧的事,傅氏的事,他是半点都不肯退让。”
韩墨握着那双枯瘦的手,在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