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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图书馆的路,正要横穿操场。
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了,虽然是秋的气,但中午的阳光仍是酷烈的。向问看着操场上穿着短裤短褂正在训练的女生们,扯了扯嘴角。
也许不久之后的某一,他也会在操场上、宿舍外、课堂上看见许丝柔的身影。到那时,他要……
“同学。”
一道沉着冷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的目光也从操场上拉回来。
伫立在眼前的男子着一身讲究而得体的铅灰色薄毛料西装,西装上直的乳白色线条细纹给这沉重的颜色平添了几分休闲的意味,领口钻石别针熠熠生辉,胸腹部还挂着一挂铂金怀表链,愈显得这衣裳的主人矜贵优雅。
大约是校董的某位朋友。
果然,来人马上问道:“请问校长室怎么走?”
向问微笑着往不远处指了指:“就是角落里那栋灰顶小屋。”
来人往远处一望,点头:“多谢。”
向问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依稀仿佛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想了半晌,才想起这就是那位前不久才公开了婚讯,要奉母亲之命同自己幼时就定下的待年媳成婚的谭家大少爷。
听说他还是留过洋的。
向问无奈连连摇头,看来即便家世烜赫、思想进步如此,也终究难改变大多数人心底里封建残余的旧观念。
*
许丝柔并未在校办逗留多久,和负责招生的主任了解清楚学费、杂费等各项费用便告辞了。见向问并没在门口,她只得凭记忆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中庭种着一棵很高大的梨树,枝头挂上了不少果子。只是还未成熟,连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那种酸涩的味道。
她脑子里不断盘旋着主任的话——学费是可以减免的,但每年至少也要一百块大洋,合每月要近九块。
而这已经是宁州城里最便宜的式学堂了。
“丝丝。”
身后一道男声叫住了她。是向问追了上来,“怎样,都问清楚了吗?”
许丝柔点点头,垂下眼睫,幽长叹了口气:“问,我可能没办法在这读书。”
“为什么?”
向问话一出口,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因为学费吗?”
许丝柔不答,就是默认了。
他把她上下一打量:“可是你……”
她低垂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扫到自己身上。
是啊,谁能相信这个穿着上好的绸缎衣裳,胸前盘着精致纽扣,领口还镶嵌着珠宝的女子,竟然连每月八九块的学费都掏不出来呢?
“你母亲和哥哥……难道不同意你出来读书吗?”
向问疑惑道。
在他印象里,她是有家人的,并且母亲慈爱,兄长宽厚。
“那……”
许丝柔咬了咬唇,犹豫一下,还是如实道,“那不是我的母亲和哥哥,是我婆母和未婚夫。”
向问闻言,霎时怔住:“你……”
“我是那家的待年媳。”
虽低着头,可向问仍看得出她那张秀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仓皇神色。
院中寂静,两人一时都没作声,只听见风吹过树梢,撩动树叶时出轻微的刷拉声。
鸟儿落在枝头,俯视着院里沉默着的两人。
隔了半晌,才听见向问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你还想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