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荣?周以荣!”
周以荣抬头,面前周楚皓气急败坏的一张脸,说:“我和你说话,你发什么呆?!”
周以荣神色不变,说:“我爱他,我爱李辰逸,以后我不会和别人结婚,更不会和别人生孩子,所以爷爷,不要在用戏子一类的词汇形容他。”
“你!”
两人其实一直有些不对盘,周以荣小时候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在家中的一次聚会上,周围很多陌生人,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又或者单纯只是想炫耀一下他高人一等的琴技,他让周以荣弹奏一首拉威尔的《水妖》。
弹奏那首曲子需要很高的技巧,用透明而繁复的音乐诠释水妖哀怨悲伤的爱情,那时候周以荣还不到十岁,即便他在这方面又很高的天赋,但他依旧没有任何的信心可以弹好这样的一首曲子,除此之外,他自尊心奇强,又加上当时年纪小,因此在他的眼中,他觉得自己和一只被众人围观的猴子无异。
他爷爷周楚皓从来不会对他使用暴力,只是不断的用自己的眼神和表情给他施加压力,众目睽睽下,他们僵持近五分钟,最终他在他爸爸和奶奶小声的安慰下走到钢琴旁,一边哭一边弹完那首曲子。
那晚他记得最清楚的,并非众人惊讶的眼光以及经久不息的掌声,而是他爷爷带给他的压力,还有一直很尊重他,也不会逼迫他做任何事的他妈妈的一句话,她说:“我们都是机器,活着的目的和意义,就只是为了给周这个姓锦上添花。”
那时候周以荣听的一知半解,但此后他却有意无意的走上这样一条路。
做任何事,首先考虑到的就是能给周家带来怎样的好处和荣誉,然后在这样的过程中,再一点点的失去自我。
冷静到直至冷漠,将严谨变成刻板,以前周以荣甚至还引以为豪,可是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李辰逸的感情,他才发现自己的忍耐度也开始在降低。
这是有生以来周以荣第一次看到周楚皓气成这个样子,将手中的那柄手杖握紧又松开,连续几次,他才一字一句的说:“周以荣,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知道,我放弃在周家的一切。”
“以荣!”
周楚皓是家中权威的象征,家里所有的人,在厌恶着他这样一种强势控制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畏惧着他,一如他此时已经在震怒中的爸爸。
可周以荣没有这样的一种畏惧,骨子里的天性以及他超出常人很多倍的能力,使得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或者事产生过畏惧之心,他一直活得强大自信,唯一的烦恼,大概也只会来自于李辰逸。
除此之外,他并非意气用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港城几个的世家,他们大多采用的家族信托,将资产的所有权和收益权相分离,那些人一旦把资产委托给信托公司打理,这些资产的所有权就不再归他本人所有,信托公司只会根据他的意愿分配和支付相应的收益。
但周家不同,骨子里自带的欲望和强势,使得他们资产的所有权和收益权归属同一人,这同时也意味着如今是周氏离不开周以荣。
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周楚皓的脸色很快变得有些灰白。
“爷爷,要不快点找继承人,要不同意我的决定。”
“混账!周以荣!你竟然敢这样同你爷爷说话!还不快道歉!”
周以荣冷漠的看着他的爸爸,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
眼见他举高的手即将落下,周以荣的妈妈很快将她丈夫的手拉住,说:“以荣对这个家做的贡献已经够多了,不要再为难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显得很镇定,周以荣看向她时,脸上的表情也很快变得缓和。
周以荣的妈妈也是正经的名门出身,此生不曾与人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按照她的原话,是她自小被当成是未来的豪门媳妇培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自己家人的监控中,即便她小时候也有过某些旖旎的幻想,但还没发芽呢,就已经被他们扼死在摇篮中。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淡淡的笑意,没有丝毫的哀伤或者怅然。
她说她认命,也不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有辱家门名声的事,但她唯一的愿望,是自己的儿子能过的开心,也能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
周以荣骨子里透着一股凉薄,但他对自己的妈妈,是真心的尊重以及爱护。
书房里此时站了很多人,周以荣的两个伯伯,他们各自的儿子,周以荣指了指他二伯家的小儿子,说:“以琛的能力不错,爷爷,选他是个不错选择。”
看见周以琛露出一个你快饶了我般的表情,周以荣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
“妈妈,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语气中带着点依恋,见他妈妈神色如常的点头,周以荣转身离开书房。
“逆子!竟然为了一个男戏子不惜将家里弄得天翻地覆!”
说话的是周以荣的爸爸,外表看起来斯文儒雅,在家怕父亲,对于他的妻子,他从来没有给予过她多一点的关心,除了相敬如宾,大多数时候,他都沉浸在自己的学术论文中不能自拔。
周以荣在周家真正有点感情的人,除了他妈妈,大概就剩了他二伯家的两个孩子。
两人的能力都不错,至少在公司,他们都能帮到自己。
三月中旬的时候,李辰逸的《追踪者》正式开拍,此时陈美心已经离开港城,至于许靖宁,源自上次他电影在票房上取得的巨大的成功,他对外宣传自己要闭门造车,以寻求自己更大的突破,但实际上,他还在享受着自己胜利的余味,整天约见一些所谓的新潮导演编剧,不间断的接受他们的赞美和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