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昨儿半夜杜蕴踢被子,便染了寒。小孩儿躺在床上,小脸红通通的说胡话。一会儿嚷嚷娘,一会儿又叫爹。
杜长兰挤了湿帕给儿子降温,适时崔遥拽着大夫赶来:“来了来了,我将大夫请来了。”
郁大夫还以为崔遥这么着急,是孩子病的不行了,谁知道小孩儿只是寻常发热。
郁大夫坐在床沿给孩子号脉,又掀了掀小孩儿的眼皮,心下有数,提笔给开了一张方子。
无人再在意付令沂的县试,众人一把挤开杜长兰,在床前围着杜蕴,仿佛那是他们的孩子。
崔遥担忧的抚摸孩子额头:“还是有些烫,蕴儿,头还晕不晕啊。”
杜蕴软软点头,伸出一根小肉指头:“一点点晕。”
崔遥他们感动坏了,孩子太懂事了,为了让他们放心,强忍着不适将症状往轻了说。
杜长兰看着崔遥那股子劲儿,捏了捏鼻根。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孩儿是实话实说。
崔遥挪动位置坐在床头,将孩子搂入怀里:“蕴儿,再等等喔,马上药就煎好了。”
陆文英端着汤药进屋,刹那间,整间屋子都弥漫苦涩的药味儿,杜蕴一张小脸都绷紧了,看着逼近的药碗犹如洪水猛兽。
陆元鸿挥着一把蒲叶扇给药汤降温,宋越又拧了湿帕敷在小孩儿额头。
待药汤不烫了,宋越舀了一勺药汤哄:“蕴儿,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小孩儿警惕的盯着勺子里乌漆漆的药汤,心中抗拒,可伯伯们对他这么好,拒绝也不好意思。
杜蕴微微呼出一口气,在宋越鼓励的目光下,张嘴叼住勺子,一瞬间药汤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小孩儿脸色大变,当场yue了。
众人一下子手忙脚乱,慌乱中宋越的手被碰了一下,药碗脱离,他双眸突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见药碗即将落地,却被一只手稳稳捞住。
杜长兰收回手,朝眼前人挑了挑眉:“阿忱,身手不错啊。”
成忱将药碗小心放回床头柜子,对宋越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幸好有你。”
宋越后怕的抚了抚胸口。
成忱望向杜长兰,忽然道:“你身手更好。”
杜长兰被他们挤去角落,刚才距离有五六步远,杜长兰却只落后他半息。如果没有他,杜长兰也会接住药碗。
“你俩快别互吹了。”
崔遥白了他们一眼,夺过药碗,舀了一勺药汤喂至杜蕴嘴边,这次小孩儿说什么都不张口了。
杜长兰忍无可忍,将众人挥开:“你们搁这儿上刑呢。”
谁家正经人一勺一勺的喂中药啊,唯恐品不出味儿是吧?
杜长兰揉揉儿子脑袋,问:“相不相信爹。”
小孩儿泪汪汪点头,杜长兰道:“那你闭上眼。”
小孩儿果然照做,小脸圆圆,双颊因为体热红红,雅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犹如振翅的蝴蝶,可爱极了。
杜长兰单手持碗,尝了一口药汤温度,而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掰开小孩儿的嘴巴,径直灌下去。
小孩儿感受到药汁苦涩,刚要干呕,喉咙被一只温热的大手顺过,他下意识将最后一点残汁也吞下去了。
杜长兰放下空碗,顺手拈了两颗话梅肉塞儿子嘴里:“行了,睁眼罢。”
小崽儿这才睁开眼,欲要控诉,口中梅子酸甜溢在舌尖,他嚼了嚼,酸意大盛,激的他嘶了一声。
杜长兰道:“手伸出来。”
杜蕴乖乖照做,杜长兰又往小孩儿手心塞了几颗话梅肉,哄的小孩儿眉开眼笑。
杜长兰回望众人:“行了,你们继续。”
他端起空碗出门,崔遥张着嘴,指指杜长兰的背影,又看向美滋滋吃话梅肉的杜蕴,心中犹如万马奔腾。
陆文英若有所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杜长兰带着狗在外闲逛,天色一扫之前的明媚,似一副劣质水墨画般郁郁沉色,浓浅不一,瞧着很是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