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摸了一把浓密的络腮胡,苦着脸又说道:
“都护知道你的想法,可他这几年手底下堪用的老弟兄早就不剩几个了,本来就想让你接任这左虞侯军都尉的,你不愿意,才让我接的手。可论资历,整个安北军中,跟你一样苦熬了二十几年的,最差得刘光义也已经是咱们左虞侯军军司马了。
再说军功,你按军功怎么都不该是个区区的从八品的旅帅吧。偏偏你又是个闷葫芦,咱们整个安北都护府不管谁得了军功,都是想着多报些,好升迁,就你不争不抢,连评议军功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埋到沙子堆里。”
章破虏听着程亦说得话,心中愈烦闷,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又问:
“都护同意了吗?”
程亦从桌案后站起身,快步走到章破虏面前,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以后,上下打量这自己的老上级,老兄弟,说道:
“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吗?”
章破虏道:“听了。。。。。”
程亦说道:“那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明白,但我还是想求都护放我回定州,哪怕守着几亩薄田,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我的天爷爷啊,你是油盐不进啊!”
程亦忽然仰头大喊,像是有什么冤屈,他猛地回过头,想要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脸上神情几次变幻后最终作罢,他愤愤地伸出右手,比了个八的手势,在章破虏脸前晃着说道,
“我因为你章老六的事情,每次去见都护,都是被踹出来的,光今年,我就被踹出来八回,八回啊!这一次,要说,你自己去说!”
说完话程亦边走回桌案后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盛满水的木碗,仰头一气灌了下去。章破虏见程亦似乎也真的有些气愤,便走近了一些,带着些哀求地语气说道:
“我知道让你为难了,这两年因为这件事,你也四下奔走了许多,你再最后帮我一次,就一次。”
说罢,章破虏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纯金地簪子和一块显然不是凡品地白玉,放到桌上,推到程亦面前
程亦放下碗,看看桌上的东西,又看看章破虏,问道:“什么意思?”
章破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这是咱们当年平定服利具部作乱时,从一个汗帐千骑长身上得来的。我找长门关玉石行当的朱掌柜给看过,这簪子值个两百贯,这白玉,拿到平阳,千金难求。”
程亦这才反应过来,他分别拿起簪子和玉石,仔细打量了一下,便放下东西,又推回到章破虏面前,说道:
“右虞侯军都尉王挺,因军功被陛下赏识,不日便要调去平阳任左翊卫中郎将。
都护与文长史都认为你该去接任右虞侯军都尉一职,怕你不从,便早早经将你的名字报往兵部。
昨日,兵部行文回执已经到长史桌案上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明日,你的升迁文书就该下来了。你也知道,左右虞侯军允许调任时带走五十人的亲兵,所以,你快去挑人,尽快报上来,予取予求,尽可开口。”
听完程亦这番话,章破虏当场愣住了,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他连跳了十三级。这在他的认知中,这种升迁是不现实的。
程亦似乎看出了他心里想的,不慌不忙地说道:
“并未违制,你早先在兵部便因功授骁骑尉进昭武校尉了,此次升迁实属正常。”
“就一定要留下我这一百多斤吗?”
“对,都护这次让我跟你说,自陛下即位以来,关内各州人心不稳,恐有大事生。而你又是他心腹亲随,你当年数次救他于危难,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你一次,不能让你陷进去,你在定州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章义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你留在关外,你们父子皆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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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破虏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程亦地营帐,他少年离家,连父母亡故都是乡里邻居托人用一封书信告知的,他是多么期盼回到故乡看一看,可是天不随人愿。他看了看身后比其他帐篷大上许多的都尉军帐,自嘲的笑了笑
这可能这就是自己的命,自己注定要跟这黄沙枯草相伴一生了,只是章义却要受委屈了
章破虏努力甩掉心中那些想法,重新挺直了身子,大踏步向着甲旅的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