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榛才刚收了油纸伞,就听到阿潼的声音。
暮春时节多雨,成日里听那雨打落叶的声音,平白让人多了几分消颓。甄榛还是未开化的小松鼠时便不喜欢雨天,连绵不断的雨水不仅会打湿她极爱惜的大尾巴,还让她不能出去觅食。若不是那做炉子工匠的叫她去验工,才不情愿的撑了伞出门,没想到一回来就得了这个好消息。
甄榛用帕子将头发上的雨水拭去,接过阿潼递来的姜汤,“这两个小不点儿倒是会挑时间,我刚验了工,过会儿那匠人便能将炉子送来,这第一炉肉夹馍算是便宜他们了。”
算了算下学的时间,甄榛先进了厨房,准备把腊汁肉煨上,等接了绒绒和阿多回来再做白吉馍。
和红烧肉的做法有些类似,都是用料酒去腥、冰糖上色,只不过讲究都在炖肉的料包里。八角、桂皮并干良姜与肉蔻,小火煨上一个多时辰,将肉的腥气全部祛除,余下的全是肥腴鲜美。如果觉得只吃肉有些单调,就将煮好后又过油煎了的虎皮蛋也扔进锅中,剁碎了夹进馍里也能让人胃口大开。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要到了,甄榛唤了阿潼便匆忙出门。雨天着木屐,木制的鞋底轻扣石板路面,声音清脆悦耳,伴着年轻小娘子们的笑闹声慢慢消失在巷口。
还未到镇魔司大门,便看到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童仿佛小炮弹一般冲向甄榛怀中,“阿姐阿姐,我这次考试定能通过,等领了成绩便能和阿姐在一起了!”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小人参,话别说的太满,小心三日之后哭鼻子。”
甄榛闻声看去,原来是只年轻红狐。这红狐约摸弱冠之年,身形颀长,又继承了狐狸一族的好相貌,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嘴角含笑,看似温和却平白的多了一分邪气,让人不由得想要远离。
甄榛打量他时,这年轻狐妖也在看向甄榛,只见他上前半步,将手中折扇一合,双手作揖,说:“在下青云山胡杨,今日见了小娘子才发觉世上竟有如此美人,真真是幸哉幸哉。”
明明说的是夸耀之语,甄榛却听出了一丝轻佻,却因着是绒绒的同窗,不好驳他的面子,只点头回礼,并未接话。
绒绒没看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躲在甄榛的怀里向他做鬼脸,“你这坏狐狸,就知道欺负我,看见阿多却又不敢出声,我看三日后哭的明明就是你!阿姐,我们去找阿多,不理这只讨厌的狐狸。”
得了现成的借口,甄榛起身将绒绒抱在怀中,示意阿潼撑伞跟上,边走边问道:“阿多怎么还没出来?是功课不会被夫子留堂了?”
“才不是呢!”
,绒绒努努嘴,“阿多很聪明的,绒绒要看好几遍的书,他一遍便全能记下。”
听了这话,本来只撑伞闷头走路的阿潼有些疑惑,“那应该早就答完题了,怎么现在还未出来?”
刚刚还振振有辞的绒绒突然开始作没听见的样子四处张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中有猫腻。
见状,甄榛正了正脸色,说:“到底怎么了?”
“就是、就是阿多看夫子原型的羽毛好看,趁夫子晚上休息,偷偷的拔了一根。”
,生怕甄榛不相信,绒绒反复强调,“真的只有一根哦阿姐,只是夫子的原型实在是太小了,缺了一根羽毛就显得光秃秃的,不像我拔了好多根头发也看不出。”
“小坏蛋,你还委屈上了!”
甄榛哭笑不得的看着绒绒,又觉得实在是对不住白夫子,连忙加快了脚步。
一走进学堂内,便看到阿多在书桌前半扎着马步、头上顶着一卷竹简向着白夫子的背影挤眉弄眼。突然看到甄榛一行人进来了,眼前一亮,身体也跟着晃动,一时没觉察,那竹简“啪”
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白夫子听闻声音也转过头来。
甄榛本想着进来先压着阿多向夫子请罪,只是白夫子一转头,甄榛便好似被雷击了一般愣住了:白夫子原本仙风道骨的两道白眉长须,现下秃了一边,另一边也少了半截,配上带着三分怒气七分怨怼的脸色,完全不见当初那沉稳长者的样子。
“这……这……”
饶是平时能说会道的甄榛也一时失语,不知说着什么。
还是白夫子先开了口,“小娘子不必担心,过会我便用术法恢复原样。只是这小老虎着实过分,若只是课上好动些便算了,谁知竟如此的过分。”
“夫子真是对不住,阿多在山中待久了,性子着实野了些,确实需要好好教导,不然进了人世怕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甄榛连忙接话道。
“他学业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这性子需要磨一磨。我方才看了他的考题,这次考试定时能通过的,但我却不能就这样放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