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咖……
沈星河笑了下,也没多说什么。
叶晚意关于宣讲会的稿子准备了两篇,中规中矩的报导一篇,又从揭开外交官神秘面纱这层角度,另辟蹊径,讲了讲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外交官和他们真实状态的一些误区,完稿之后,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才邮件送给小周,并且抄送给了许淮远,表示除了常规报道之外,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想得到一些指正和建议。
出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然而许淮远竟然在半小时之后,回复了邮件。
可。
就一个单字。
叶晚意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是得到了认可。理论上,领导交代下来的工作,你只要顺利完成,不出什么错便可,但是这种人是最容易被遗忘的,如果你想用最快的度获得机会和晋升,以及资源的倾斜,那么你就需要做出预期的事情,因为在领导那里,你把事情做好是应该的,事情做得漂亮又能展现出自己的企图心,勤奋加天赋,谦虚加努力,没有人不喜欢用这样的人。
钻进被窝的时候,沈星河还没睡。
叶晚意不知是稿子写得太兴奋还是怎么,竟然也毫无睡意,她轻轻戳了戳他。
“随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问这个?”
“好奇。”
“通俗来讲就是,我去哪儿,你可以跟着我去哪,给你一份最低工资保障生活,在使馆里干一干最基础的差事,诸如打印、扫地、做饭等。”
“有编制吗?”
“没有,属于临时工。不过你可以参加每年的内部考试,去竞争一些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活儿。”
叶晚意继续问道:“那随任的多么?”
“以前多,尤其是六七十年代那会儿,国内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跟着出去虽然条件没好到哪儿去,但是至少饿不着。但是那时候只允许配偶一个人随任,如果老人帮不上忙,孩子留在国内没人照顾就是个大问题。后来经济好了,政策也改了,未满十八岁的子女也可以拿着外交护照一起随任,并且在当地上学。但是基本没有人带孩子出去,因为你隔个几年就换一个国家,孩子总是转学,有的还是不同语言的国家,学习一点儿连贯性都没有。”
“那像你这么大年纪的人呢?”
“很少。一来是,双方能结婚,肯定都是比较优秀的人,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父母、朋友、事业和工作,完全为另外一个人服务呢?况且,现在的人,已经不需要附庸别人来生活,尤其是女性。二来,即便随任了,那种枯燥、陌生又充满着不确定的异国他乡生活,很容易让一个人对当初的决定产生怀疑,再回国重开始事业,你已经和别人有着几年的断档。”
叶晚意沉默了一会儿,人都是习惯性趋利避害的,她想,随任不随任这个问题如果抛到自己面前,又会作何选择呢?
“离婚率真的很高吗……你们单位?”
沈星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自己身边的例子:“我父母都是外交官,他们离婚了,边泽母亲也是外交体系的,在他小学的时候离婚,王司……目前是二婚。”
叶晚意有些惊到了,他们单位这是婚姻绞碎机吗……
“为什么会这样啊?”
“有很多种因素吧,比如,几年见不到一次面,你需要另外一半的时候他都不能出现在你身边,孩子夜里烧只有你一个人照顾,陪床的时候上个厕所都要找护士说一声才敢去,这时候如果有其他人对你嘘寒问暖,知冷知热,很容易就会冲击原先的那段感情,你会想,我为什么非那个人不可,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过那种生活。再比如,你牺牲了很多,付出了大半辈子,作为家属,你除了婚姻,没有任何其他社会价值,年老色衰,人老珠黄,一事无成,但是你的配偶,却一步步往上走,随着职级越来越高,你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办公室里来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她们年轻、活泼、有朝气,正常的工作交往间都难掩对上位者的崇拜,又有多少男人在这个时候记得糟糠之妻不可弃?”
“你觉得你会离婚吗?”
叶晚意问。
“我不想离婚。”
沈星河如实回答,他说的是不想,而不是不会,不想是主观态度,至于会不会这样的客观结果,没有人敢保证。
“在我小的时候,我父母离婚,当时的我就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而现在,也许是阅历的增长,或者说看待事情的心态更成熟了,我早就已经释然了,我甚至可以理解他们当初的决定。”
叶晚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可能是沈星河分析这个问题的时候语调过于冷静了,也可能是他的话语中传达出来的悲观,让她不禁也陷入了惆怅。海誓山盟可能真的敌不过柴米油盐,所以这也如他当初所说,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婚姻,这段婚姻里可能会有爱吧,也可能没有,但是他会承担一个丈夫的责任。从领证到现在,他做得一直都很优秀,这是由他的人品决定的。他的好,是给妻子的。
“希望我们不会离婚吧。”
叶晚意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如果……如果之后你喜欢上别人,或者是有离婚的想法,麻烦提前告诉我一下,让我有个准备。”
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许久,沈星河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