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湛君,元衍走时?带上了识清,出了揽月楼,叫她自行回?平宁寺去。识清不肯,抹着眼泪说要找着湛君。元衍说他自会找,带着她又不便,她回?去倒还省些事?。识清想?自己找,又被元衍警告,只得一路哭着回?去。
元衍一个人站在大街上,起愁来。上京这般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又怕耽搁久了人出事?,免不得要惊动一番。元衍不愿意大张旗鼓,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湛君离了揽月楼,身后虽无人追来,她亦不敢懈怠,直到跑的没力气了才停下来歇脚,扶着不知道哪里的墙喘气。歇过来之后,湛君擦了擦头脸上的汗,决定回?平宁寺去。今日闯下祸事?,少不得躲几日,游赏是再?没心思了,再?者她一个人,形单影只总觉得害怕。湛君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好在永安塔实在高,看?见它?就知道平宁寺的方位,倒也不怕回?不去。
湛君路上默默走着,听着身边的热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郁闷之气。她在青云山上过着十数年如一日的日子?,总觉得没,偷跑也要出来,可现在想?想?,山中岁月虽然乏味,却胜在安稳,她离家?这么久,又哪里过了几天?快活日子?呢?于是她开始想?家?。
湛君正沉思,忽听见一阵锣鼓喧天?,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暂将思家?之情按下,跟着人群一道聚集去。
四面八方来的人合围成一个圈,密不透风,湛君来的晚,在外围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头,听见里头的人惊叹叫好,踮了脚要看?,圈中心却突然冒起窜天?的大火,骇得她仰倒要往后退,可惜身后也尽是人,退无可退,生夹着。
人太多,挨得又紧,气味不大好闻,而且什么也瞧不见,湛君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便想?退出去,可旁人都不动,想?出去又哪里是容易事?,只挤得自己疼,还招惹了不少的埋怨,幸好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拉了她一下,助她离了苦海。
湛君出了人堆,狠狠呼出一口气,露出笑颜,转过头要跟助她的人道谢,结果看?见恩人面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伸手?帮了她的,正是她视作大恶人的河阳王孟冲,她方才设了计捉弄他,现下他下巴上还有干涸的血痕,正是她作恶的罪证。
湛君的心飞快跳起来,她料想?这人追上来是要捉她报仇,自己正是落入魔掌,她已在想?自己会是何种凄惨下场,却不防他突然朝她一笑。
上邪!他脸上还有那么些血,笑比不笑更奇诡可怖,且他那些血是她害出来的,活像一个找她讨命的鬼!
湛君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不敢动了。
孟冲不知自己此刻模样可怖,他以为自己和颜悦色,只怕不能叫眼前人知道他的蔼然可亲。
“你叫云澈,是吧?”
湛君不答,他继续说,“从水的澈字,对?吧?”
说完又笑起来。
湛君没给过他任何回?应,他却认定了就是那个字,也认定了这个人,他说:“我?们?方才见过的。”
湛君咽了口吐沫,声?音颤着:“是的,我?们?见过,就在方才。”
孟冲很高兴,又说:“那我?们?算认识,我?能不能请你到我?家?做客?”
此刻他的脸在湛君眼中忽然同那个要将她活埋了的老妪的脸重合起来,她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去。
孟冲一时?愣住了。
突然,人群爆一阵叫好声?,孟冲看?了一眼,见中心竖起一根旗杆,一人身穿异服,手?移足随,如蛛趁丝,飞快爬到旗杆顶,蹲坐有如石像,他一瞬间恍然大悟,欢快道:“你想?看?百戏?我?找人演给你看?,可比这个好玩多了!”
眼前是个什么状况,湛君实在是搞不清楚,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人是傻了,可她只是害他咬到了嘴,没有搞伤他的脑子?,难不成他就是傻的,但是并没有听说这等传言。
湛君皱着眉沉默不语,孟冲也渐渐的不再?敢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瞧着她,眨也不眨。他慢慢恍惚起来,好似周遭一切都带了雾,喃喃道:“我?定是在做梦……”
湛君见他呆,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摆脱他的好机会,于是试探着往后蹭了两步,见他果然无察觉,便丝毫不犹豫,立刻转身飞奔,跑出好远,还抽空回?头看?他是否觉,她总是不长记性……
躺在地上的时?候,湛君自己也在想?,为什么一定要出一些事?呢?
马儿?打着响鼻,四下逡巡,马上的人怒骂:“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挡本郎君的路!”
湛君身上疼的厉害,动也动不了,马上的人以为她装死,怒火更盛,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举起马鞭就往她身上抽去,力道之狠厉简直是恨不得将她当街鞭死。
长鞭破空之声?似要震破穹宇,巨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湛君紧闭着眼睛,有温而热的的东西落到她脸上,一滴,两滴……
湛君在惊疑之中颤巍巍睁开眼,双目所见,黑色的皮革粗犷野莽,握住它?的那只手?白玉雕作一般,殷红的血从黑白交汇处淋漓下来。
第3o章
马上的乃是魏大将军北乡伯王仰之子王韬。去岁冬,北方边境不稳,奉州守军苦战数月,于今春结束了战事。王仰为奉州主将,此次入京是为了受赏,他的独子?王韬,因心慕都城繁华,也一并?跟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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