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情永远让自己都捉摸不清。比方说,拿刀砍我的男孩子是梁丘,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也是他,留在我心间的却偏偏是阿柏。他从小就是出色的男孩子,即使在学校里隐瞒他的背景,他依然很受欢迎。他脑子灵活,成绩好,人又极有气度。小学时代起就有很多女孩子偷偷在旁边看他。我的朋友多半爱慕他,总是旁敲侧击地想从我口中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我是他的哥儿们,跟梁丘一样,所以我可以停留在他身旁。我不奢求其他,只想离他近一点就好。我不厌其烦地告诉那些女孩儿,他没有喜欢的人,更加不可能喜欢你们。表姐跟他是怎么开始的?我想大概是那年暑假。那个夏天太热了,热的让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然而却平静,直到表姐被打骂才知道一切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那个闷热的夏天,匆匆从军营赶回家的阿柏误入表姐洗澡的浴室。然后十四岁的男孩子看着眼前的画面呆住了。十八岁的表姐也有小小的叛逆。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开始的。我先是惊讶,然后莫名地开心。我觉得唯一能够匹配上阿柏的人就是表姐,她是我心中的小龙女;唯一能够配上表姐的人就是阿柏,我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儿。如果他和她在一起,那么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靠近。大人们坚持让表姐把孩子打掉,完全不顾表姐很有可能会终生不孕。每个人都说是为她好,事实的真相又是怎样,谁知道。我曾经问过表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阿柏的?她说,从他站出来挡在她身前,对所有咆哮的长辈们开口说“我负责”
起。然而孩子还是莫名其妙地流掉了。我陪表姐去了澳洲。阿柏则去看了大半年的心理医生。隐藏在他不羁外表下的是深深的自责。跟我一起长大的男孩子们说,女孩子分两种,一种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另一种则是不能玩。我问他们,我是哪一种?他们大笑,说,你属于第三种,是兄弟,是知己。然而始终不是爱人,伴侣。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阿柏的?不,我不认为那就是喜欢,我只是单纯地想靠近他一点。我真的不是喜欢他,否则我怎么会那么期待他会跟表姐走下去;否则我又怎么会那么热心地在他跟她之间调停搭线。第一次见她真没觉得特别,我大学最先见到的舍友。皮肤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白皙,柔嫩的可以掐出水,真正意义上的吹弹可破。五官却是一般,鼻子不够挺翘,嘴巴不够娇小,独独一双剪水瞳黑白分明,灵秀动人。我夸她眼睛生的好时,她大笑,说,她的眼睛就是朦胧美,什么都看不清。确实是看不清,糟蹋了一双看上去很美的眼睛。阿柏如此对她,旁人皆心知肚明,她却始终心不在焉,又不像是装傻充愣,只是仿佛生活在别处。第一次在粥店见阿柏看她时的眼神,我的心中就“咯噔”
一下。表姐曾经说过,阿柏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他站在她面前说要留下那个孩子,仅仅是出于道义。连表姐都不能俘获的阿柏,怎么会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一个女孩。他同她说笑打闹,眼底都带着深深的笑容。这样的阿柏我不熟悉,梁丘也不熟悉。他开始不再玩闹,他的朋友们笑他也不为所动。他开始关注她每天的生活,连我都被赋予了特殊的照顾任务。一切靠近她的,别有企图的人物都被阻拦。那个打骚扰电话的变态被请去公安局喝了三天茶。我想他今后看到手机都会颤抖。意图追求她的阿秀的老乡则被拉去吃了一顿午饭,然后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用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事无巨细包围着她,直到她慢慢走进他为她构建的天堂。程家明曾经说“像你这样的。金刀大马的直接追肯定不行,你会觉得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无聊!持之以恒细水长流更加没戏,因为你干脆就不会把这事当成一回事。用钱砸吧,呵呵,别看你表面上一天到晚嚷着钱钱钱,到了骨子里,却傲的跟个什么似的,对钱压根没什么概念。燕窝你会说好吃,麦片也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自给自足自娱自乐,小日子水一般的滋润。谁要是跳出来追你了,你大概会嫌人家烦,叫人哪凉快哪一边呆着去。所以呢,追你,就得不动声色,慢慢渗透进你的生活。好吃的好喝的贡上,好玩的好乐的就带你去疯。没事别太把你当回事,绝对不能干为了等你的一个电话在俱乐部里盯了一晚上手机的蠢事。关键是不能操之过急掏心掏肺,太惯着你,该干嘛干嘛,该失踪的时候还是要失踪。等到你觉得生活中少了这么个人浑身不对劲的时候,问题也就水到渠成的解决了。”
话虽然是对着我说,我却知道是讲给他听。也只有他才会这样紧张她,坚持的那般辛苦,却甘之如饴。我们所有人都在帮助他追求她,因为我们知道他是真的很爱。我问表姐,倘若有一天姐夫不再爱你,是是否感觉得到。她告诉我,倘若有一天他不再用那种暖暖的温柔的眼神看着我,那么无需他开口,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阿柏就是用这种暖暖的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啊。我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有这般眼神。然而他却有,可惜他注视的人是她而不是我。表姐好奇,怎样的女子会让阿柏匍匐进尘埃,于是我带她去参加表姐的婚礼。想想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直以为我是她的好朋友,却不知道我这一半的月亮带着阴影的残缺。他怒不可遏,斥责我居心何在?是啊,我居心何在,单纯地满足表姐的愿望?呵呵,我不知道啊,所以我的回答委屈又无辜,我没有任何居心。无辜的连我自己几乎都骗过去。有的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会伤害到自己却还是会着了魔障般去做。比如说愚人节那天设计让他上当。没有想到那么理智镇定的一个人居然会被这样拙劣的谎言所蒙蔽,直接背上她就跑,我看着惊慌失措的他,心中陡然一痛。那样紧张到连正常思考能力都丧失,那样的毫不犹豫。我一直以为阿柏是个冷情到冷酷的人,却不曾料到他也可以这样爱上一个人。这让我惊喜,也让我心酸。表姐问我,你看到了他对她所有的好,难道不会心生芥蒂。我说就是因为看到他是怎样对她,我才相信他也有爱人的能力。哦不,我应该是在这个时候才对他有了异性情谊。又或者是其他时候?我计较不清。我们太熟,感情复杂,亲情友情爱情交织在一起,连自己也分不清。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谁比我更加了解他。他说他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所以我不哭。我从小到大都不爱哭。然而他会在她哭的时候轻轻吻掉她脸上的泪水,抱着她安慰“别怕,我还在”
。他说他讨厌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子,所以我努力去掌握我原本不喜欢的电子产品,我的cs水平连梁丘都望尘莫及。然而他却毫无怨言地帮她染毒崩溃的电脑重装系统。我嫉妒她吗?也许是又也许不是。我想我爱她的情感毫不少于他,他是我爱的男孩儿,她是我爱的女孩儿;所以我不遗余力地撮合他们在一起。我真的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为什么当梁丘向我打听“麦爻为何变得这般冷淡”
,我明明知道是陈姨找过她的缘故,我的头却不由自主地摇动说不知道。魔障什么时候走进了我的心间,在我心中开出了罪恶的花朵?也许我真的太孤单,孤单到明明希望看到温暖,却又忍不住嫉妒。周处杰曲线救国,随便勾引了一下艾嘉。爱慕虚荣是女人的通病,只是有的人理智,知道自己的分量;有的人天生骨头轻。艾嘉使尽浑身解数将她骗到周处杰的别墅。我在家中天人交战了一天,还是奔了过去。我是真的害怕她吃亏还是担心木已成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始终觉得她爱他远不及他,无论他对她多好,她的心中永远住着另外一个人。尽管她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及。想想真的很替阿柏不值,这样一个不爱他的女子,如何值得他这般相待。他的感情是明珠投暗,绢绣蒙尘。他托我帮忙照顾她,难道真的是我们太熟,熟到他会忽略,有一天我也会爱上他。你所喜欢的人拜托你照顾你的情敌,你会有怎样的感受?为什么郝思嘉梅兰和卫希里的剧目要在我身上上演,我成全了他和她的幸福,谁又来成全我的成全,谁又是我的白瑞德?看着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将军府的庭院中形影相吊,我忽然觉得,也许我比她更加适合与他并肩而立。起码,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生活环境我从小就熟悉。而不会如她一般格格不入。表姐告诉我,她在阿柏的房间跟陈姨发生了争吵。我心中一惊,那个多年前的秘密终于泄露了是吗,我想这次他跟她也许要走到尽头了。被保护过度的她,又岂能接受她的白马王子有如此污点。这一瞬间我甚至一种荒诞的念头,觉得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阻止一段错误的感情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