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等自己的生命慢慢消失。
生命终有一日会走向终点。
她就是在等这个终点的到来,那一定是非常宁静的、缓慢的、不会打扰任何人的,连悲伤都像灰尘一样安静。
为了不让玉燕和玉蝉的好心白费,她也时常捧着相机站在院子里拍,不知道会拍成什么样,对于拍下来的东西,她有时看着那个沉重的相机也会感到有一丝丝的好奇。
大概十天后,玉燕给她寄来了画具。
好大一个箱子,吓了她一跳。
邮递员驾着马车来给她送,看到那么大的箱子时,她和邮递员都感到吃惊。
邮递员可能担心她打不开木箱,问她:“女士,是否需要我帮您打开?它可能需要一点力气,您家里有铁棍或别的东西吗?”
她赶紧拒绝了那个好心的邮递员,希望他别难过,她只是不太敢和陌生男人接触太久。
她把那个箱子推进屋,用了两个小时才把它撬开。
里面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多。
各种尺寸、大小不同的画笔少说也有一百支,各种的铅笔也有二三十根,各种削笔刀有一盒子,还有一盒炭条。
各种画纸有好几大包,有不同的速描纸和不同的水彩纸,大的小的都有好几本。
还有一大卷的画布,沉的像是一卷地毯。
还有画架和不同尺寸的画框。
还有颜料,有水彩的也有油画的。
茱丽把所有的东西都拆出来后,发现客厅地上都摆满了,桌上全是画笔和颜料,地上摞得高高的是画纸和画布,还有画架、画框、好几个调色板,以及一些她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封玉燕写给她的信。
——“嗨,茱丽。你一定吓了一跳,我也很吃惊,要不是我去百货商店都不知道画具竟然有这么多种,他们说每一种都很有用。素描的东西你肯定用得上,每一个画家都是从素描开始的;水彩的颜色和油画完全不同,它们的区别大的就像不同口味的意大利面——对不起,那个售货员说得太多了,我实在没记住,但我相信它们肯定都有用处。总之,我觉得就算用不上,当个装饰品也不错,家里摆上一个画架会显得特别一点,对吗?我期待着下回见面。你的伊丽莎白。”
她把这短短的信看了许多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她觉得玉燕说得对——她记得她的英文名就是未来的英国女王的名字。
祝玉燕:“你不能期待我记得太多英国人的名字,我只是随便起了一个最有印象的。我总不能叫自己简·奥斯汀,那我现在就没办法工作了。”
当时她这么说的时候,不知哪里可笑,可她就是笑个不停。
她觉得玉燕哪里都好玩,她说什么她都感到开心。
她把画架立起来,把画笔都摆放整齐——那些桶原来不全是洗笔的桶,它们就是笔桶对吧。
还有速描本、铅笔,水彩颜料和油画颜料。
玉燕说得对,它们摆起来后真的很像家居装饰品,她的小客厅变得气质完全不同了。
她已经拍了几卷胶卷,她把它们寄给玉燕,由她送去清洗,这样有利于她跟那边的胶卷商联系上。
玉燕总有办法,她一向能买到她想买的东西。
又过了一周,她收到了洗出来的照片。
她拍了三四卷,却只洗出来了七八张,洗胶卷的商人说她拍的照片里有大量的废片,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几张都挺好看的。
玉燕的信里说:“你的照片里有温度,它像是会说话一样。”
她夸其中一张最美,是她在家里拍的。
这张看起来相当的暗,拍的就是摆在窗前的一瓶花。
洗照片的人把它洗得相当白,颜色失去了很多,花的形状也有大半是看不清的,像是化在了光里。
但是它确实很好看。
玉燕在这张照片下题了字,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她写的是英语。
但茱丽一眼就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