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没事啊,咱爹能有什么事,一直在屋里呢。&rdo;阿六不解,&ldo;怎么突然这么惊慌?&rdo;屋内两人听到之后皱眉,萧澜取过一边的衣裳替陆追穿好,带着一起出了卧房。&ldo;二当家。&rdo;见到真人确实无恙,林威方才松了口气。&ldo;不对啊。&rdo;阿六又想起来一件事,&ldo;你怎么能找到这院子的?&rdo;且不说他先前从没来过,只说院外的水月幻象,也不是人人都能闯入。&ldo;是陶夫人的下属来找我,给了路线与幻象入口图,就是那位腿脚不方便的老伯。&rdo;林威道,&ldo;山下不知为何,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传消息,说冥月墓是江南陆家的祖坟,倘若没有红莲盏,旁人想要入墓不行,陆家人却轻而易举。所以谁若得了二当家,便等于得了冥月墓与红莲盏。&rdo;萧澜问:&ldo;谁传出来的?&rdo;&ldo;不知道,弟兄们还在查,今早更有消息,说二当家已被擒获,有模有样的,我正在担心,李老瘸便找上门,说陶夫人让我上山看看。&rdo;林威道,&ldo;没事就最好了。&rdo;&ldo;目的是什么?&rdo;陆追问。&ldo;现在红莲盏下落无踪,众人都毫无头绪,却有人突然告诉他们,得你就等于得红莲盏,你猜会如何?&rdo;萧澜道,&ldo;想来山下早已乱成一片。&rdo;&ldo;的确。&rdo;林威点头,&ldo;二当家人在洄霜城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甚至连杨柳胡同的小院也被翻了个底朝天。&rdo;&ldo;什么?!&rdo;旁人都还没说话,阿六先是勃然大怒,一拍桌道,&ldo;那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rdo;&ldo;为利所驱,又仗着人多,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rdo;陆追摇头,&ldo;这阵哪怕有大哥与温大人,也不会好用。&rdo;&ldo;可爹最爱的茶具还在小院里,一回都没用过,原是准备过年的。&rdo;阿六依旧很是不平。&ldo;一套杯子罢了,&rdo;陆追笑笑,&ldo;还是先想想看,下一步要做什么吧。山下那些虽都是些乌合之众,可担心也就担心在这里,一群利欲熏心的莽汉,再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一煽动,天也能被捅穿个窟窿。&rdo;阿六深深叹气,一帮狗孙子,忒气人。下午时分,萧澜出了青苍山,径直前往冥月墓所处的荒败小院中。&ldo;澜儿?&rdo;鬼姑姑身上盖了件毛皮大氅,正在椅子上打盹,&ldo;怎么这阵来了。&rdo;&ldo;城里那些谣言,可是姑姑放出去的?&rdo;萧澜问。&ldo;什么谣言?陆明玉的谣言?&rdo;鬼姑姑摇头,&ldo;我也是刚刚才听说,正准备让黑蜘蛛去查,你这就来质问我了。&rdo;&ldo;澜儿无意冒犯姑姑,&rdo;萧澜低头,语气和缓三分,&ldo;只是想将事情问清楚罢了。&rdo;&ldo;你啊。&rdo;鬼姑姑摇头,将他拉到自己身边,&ldo;什么都好,就是冲动了些,这副样子,姑姑怎么放心将冥月墓这么多弟子交到你手中。&rdo;黑蜘蛛推门进来,恰好听到这么一句,于是眼底难掩怨毒,却也转瞬即逝。&ldo;去外头查查看,那些有关陆明玉的流言蜚语都是谁放出去的。&rdo;鬼姑姑吩咐,&ldo;明晨之前,我要知道答案。&rdo;&ldo;是。&rdo;黑蜘蛛领命离开。&ldo;澜儿也去吧。&rdo;鬼姑姑叹气,&ldo;看你这么上心,想来也不愿安安静静陪着姑姑吃顿饭,早去早回。&rdo;萧澜道:&ldo;是。&rdo;杨柳胡同里,那些江湖中人已经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甚至连那棵歪脖子的老柳树也被人砍断,想来是因为挡了路。萧澜跨过院墙进到院内,想去卧房将陆追的衣物与日常用具都带走,免得被不相干的人所碰,推门却见各个柜子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值钱货掳走,衣物就随便丢在地上,踩得脏污凌乱。茶叶胡乱洒了一茶盘,一套瓷器也被打得粉碎,想来便是阿六所言那套舍不得用,要留下过年的茶具。萧澜眼底漆黑一片,转身大步出了小院。-过年腰大概这么细街道上一个小娃娃踮着脚,手里捧着一碗浆糊使劲往上递,另一个年纪比他要大些的,像是哥哥模样,正站在小板凳上,歪歪扭扭将一个&ldo;福&rdo;字倒着贴上去。两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圆滚滚红彤彤的,童稚而又可爱。&ldo;歪了。&rdo;弟弟着急,&ldo;歪了歪了!&rdo;哥哥答应一声,又吸溜了一下鼻子,接着往正贴。弟弟却已经看得着急,自己上去就要接手,两个小娃娃你推我推,闹闹笑笑的,总算给这寂静萧瑟的冬日长街带来了一丝活泛。萧澜伸手将跌倒在地的哥哥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台阶上:&ldo;回去吧,该吃饭了。&rdo;见是一个穿黑衣裳的人,两个娃娃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又见他腰里没挂着刀,不像是爹娘口中的那些坏蛋,便也笑着挥挥手,一蹦一跳回了小院,只留下木门上一个横七竖八的倒&ldo;福&rdo;贴。腊月二十八了啊……萧澜继续独自往前走,最近事情太多,竟忘了已年关将近。其实不止是他,全洄霜城的百姓都觉得,这该是最寂静冷清的一个年,不敢串门走亲戚,不敢赶市集买年货,只能一家人围坐炉边烤火,也不知城中那些杀杀砍砍的江湖中人,到底何时才能走。街上商铺关了大半,萧澜走了四条街,才找到一家尚且开着的成衣铺‐‐位置偏得很,稍微一不注意就会错过。&ldo;公子要买衣裳啊?&rdo;看店的是一对老夫妇,正守着一个小炉子煮茶,闻着分外甜香。&ldo;是。&rdo;萧澜点头。&ldo;等着,我给公子量量身。&rdo;老婆婆放下茶杯站起来,萧澜却道:&ldo;不是我,是帮人买的。&rdo;&ldo;帮人啊,&rdo;老婆婆问,&ldo;那公子可带来了尺寸?&rdo;萧澜摇头。老婆婆为难:&ldo;那这就不好买了,高矮胖瘦总得有一个的。若实在没有尺寸,那公子大概说说也成。&rdo;萧澜想了想,伸手比划道:&ldo;腰大概这么细。&rdo;一旁的老爷爷只是笑,估摸也是头回见到有人这么买衣裳。&ldo;姑娘家啊?&rdo;老婆婆问。萧澜摇头:&ldo;不是。&rdo;&ldo;我就说,姑娘家这腰身可有点粗。&rdo;老婆婆乐呵呵替他倒了一杯茶,&ldo;高矮胖瘦呢?&rdo;&ldo;比我矮一些,不胖也不瘦。&rdo;萧澜道,&ldo;还有,他喜欢穿白的。&rdo;&ldo;知道了,等着啊。&rdo;老婆婆拍拍他的手,转身去了屋里头,半晌后抱出来两身衣裳,&ldo;公子看看,这些可还中意?就是价钱贵了些,可料子顶好。&rdo;萧澜点头:&ldo;成。&rdo;&ldo;看都没看,怎么就&lso;成&rso;了。&rdo;老婆婆教他,&ldo;既是拿来送人的,自然要送最合身的,否则岂不闹了笑话。&rdo;&ldo;我是头回给人买衣裳,也看不出好坏。&rdo;萧澜道,&ldo;他人生得好看,想来穿什么都不会丑,就这个吧。&rdo;&ldo;不过按照公子说的身形,这两件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帮公子包起来了啊。&rdo;老婆婆又叮嘱,&ldo;若是不合身,尽管拿回来,随时都能改。&rdo;萧澜道过谢,一边付银子一边问:&ldo;最近生意还好吗?&rdo;&ldo;好,这么多年,这是生意最好的一年。&rdo;老爷爷道,&ldo;正街上的大铺子都不敢开,怕被那些拿刀拿剑的人砸了,我这偏僻小店反而捡了便宜。&rdo;两人正说着话,一辆马车便停在店门口,下来两个伙计打了声招呼,便扛着几大包衣裳送进了后头,熟门熟路。萧澜道:&ldo;这是新进的货?&rdo;&ldo;这些都是城里其余成衣铺的,大家不敢开门,可也总不能不做生意,便都送来我这帮着卖。&rdo;老婆婆将包好的衣裳递给他,&ldo;否则我这小店平日里也就卖些粗布短打,哪里能进到这么溜光水滑又雪白透亮的料子,都是别家送来的。&rdo;&ldo;原来这样啊。&rdo;萧澜了然,又道,&ldo;老人家只管放心,那些江湖中人在城里待不了太久的。&rdo;老婆婆一边应,一边将他送到门口:&ldo;公子慢走。&rdo;萧澜又问:&ldo;这城中可有哪家瓷器铺子与茶叶店还开着?&rdo;&ldo;这就当真没有了。大家过年要穿新衣裳,我这小店才能开着。可也没谁家非要换新碗盘,那瓷器砸起来哐当当一碎一大片,没老板敢开门。&rdo;老婆婆回屋,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来一个小陶罐,&ldo;我这没有茶叶,只有柿皮甜酒酿,公子带回去喝吧。&rdo;萧澜心暖,硬是放下一些银钱,方才拿着甜酒与衣裳告辞。一路都在想方才那家小店‐‐安静的巷道,半开的木门,斑驳的光线,小炉子上煮着香甜的枣茶,老两口围着火有说有笑,赚一些散碎小钱,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就白头过了一辈子。真好。萧澜笑笑,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些许。将手中的东西寻了处客栈先放下,自己则出城门,去了城外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