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缮上前送上一杯雨前龙井,语气中带些安抚,“陛下,喝杯绿茶消消火吧,可别气坏了身子。”
唐缮递茶水时,特意避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上,明钰正跪伏在地,不住抖。
喝了口茶,绿茶偏涩,放在以前这是女皇最爱的口味,现在却只觉得不够甘醇。
茶盏并里面的茶水都是滚烫,女皇怒极,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扔下去。
茶盏碎在明钰身侧,滚烫的茶液有几滴溅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脖颈与手背被烫起零星的水泡。
从小女皇就偏宠她,疼爱也是用了十二分的真心,此时见她被烫起燎泡,疼得瑟缩,不由又有些心软。
唐缮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动向,明钰受伤时她面上不显,眼中却是遮掩不住暗了几分,此时见女皇面上露出不忍,她忙上前给女皇递台阶下。
“陛下,二殿下平日里那么听您的话,如今做了这糊涂事说不定也是受了奸人挑唆,您消消气。”
此时唐缮虽是劝慰女皇,可实际上还是为明钰辩解了几句。这几句话效果极好,正正戳中了女皇的心思,她疼了明钰这么多年,还是宁愿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是受人蒙蔽,而不是自己长歪。
明钰一直不敢说话,大半年来,她明明还是之前的行事风格,却总是惹母皇生气。自己没什么变化,母皇的态度却变了,她心中有些委屈,还有些怨恨。
但此时由不得她不满,女皇态度稍微和缓,她便忙开口推卸责任。
本来,她脑中第一反应是将此事推在穆雅斓头上,就说是自己幕僚苦苦哀求,自己才泄露部分题目,没想到幕僚却拿去贩卖。
但转念一想,穆雅斓向来合自己心意,办事也靠谱,损失这样一个人才实在是不值当。
于是一个早已退出朝堂纷争的人物出现在她脑海之中——周舟。
明钰声音磕磕巴巴,语气中饱含忐忑之意,“母皇恕罪啊!儿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歹人谗言,才行差踏错。”
女皇并未开口,明钰便接着往下编:“上一届春闱,母皇赋予儿臣重任,儿臣一腔热血只想将事情办妥。但那时皇妹快要过生辰了,儿臣看上了一枚宝玉,却囊中羞涩。正在此时,儿臣的幕僚周舟,建议儿臣卖一份试题。那份试题卖了两千两银子,儿臣便有了足够的银钱去买生辰礼。”
如今明璋已废,可明玦还是个健健康康的大活人,此时能将她拖下水,便不待他时。
“但是母皇也知道儿臣俸禄不多,又大手大脚,今年便又没钱给皇妹送礼了。”
所以才再次铤而走险。
明钰纯粹闭着眼胡扯了一番,但架不住女皇对自己的孩子就是十分信任。
她将满腔怒意迁移到了周舟身上,甚至没避着两人,就将暗卫统领唤了出来,命她带人将周舟抓捕归案。
暗卫统领领了命,又附在女皇耳边说了什么,才退下。
室内气氛忽然有些凝滞,明钰左等右等等不来女皇叫她起身,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
女皇面色竟是有些青了,她嘴唇颤抖,手背上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怒的母狮,像是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撕咬。
明钰知道这可能与刚刚暗卫统领的话有些关系,却也没觉得跟自己有关,便不待女皇下令就想起身。
起来再过去安慰安慰母皇,看看她是缘何生气,若能趁机往其他二位皇姐妹身上泼些脏水,便更好了。
没想到她刚动了一下,一只枕头便结结实实砸在她脸上。
“跪好!”
女皇怒吼着。
“来人!将二皇女押入宗人府候审!”
明钰满脸迷茫,在侍卫手中用力挣扎,像条被捞上岸的鱼。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女皇,大吼着:“母皇,为何啊?儿臣罪不至此啊!”
女皇冷冷一笑,喝骂几名侍卫,“没吃饱饭吗?快押下去!”
唐缮也被打出去,女皇猛地脱力,坐倒在地,一瞬间失去了知觉,竟不知道自己是在痛哭还是在苦笑。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太女府后院有一小片梅林,开得正艳。
明璋与虎翼一坐一站,身形隐在花林中,声音也弱不可闻。
“属下前几日偶然撞见陛下身边的暗卫在调查她中毒一事,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殿下,属下便将真实消息都透露给了她们。”
虎翼面上有些傲色。
明璋手里捏着个荷包,针脚歪歪扭扭,上面绣的东西都看不出来是植物还是动物,丑得惨不忍睹,她却爱不释手。
毫无疑问,这是季濯缨绣给她的。
事实上季濯缨绣好时,见这荷包奇丑无比,只想扔了,是她强行抢来。
爱惜地将荷包挂在腰带上,她冷哼一声,“老二倒是跟个牛皮糖一样,就粘着我不放了。母皇那边也是些夜壶脑袋,每次我一开始佩服她处理政事的精明,她便要拿这些蠢事来叫我笑掉下巴、”
“不过,”
虎翼笑得自内心,“这次二皇女定是翻不了身了,买卖科举试题便是下狱的大罪,更何况她可是险些弑君。”
明璋点点头,“母皇若是这都能原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为她伟大的母爱流泪。”
两人聊了一会儿京中现状,梅林外传来喊声,“佩玮姐姐,午时啦,来用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