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衡随意放下长|枪,走向内殿,无视一路上几个兄弟各异的眼光。
皇帝歪在榻上,正在打棋谱,仿佛没看到有他这么个人进来。归衡默默行了礼,也并不多话,眼观鼻鼻观心,像是誓要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像。
“朕很失望。”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
归衡不语,默然跪地。
恒帝低下头,凝视着自己最小的儿子。他即使跪着肩背也是挺直的,宽肩窄腰,依稀看得出归氏男儿的模样。但……即使那一头乌用银冠悉数束起,仍无法遮掩丝天然卷曲的弧度。
更别说他的眼睛。方才演武之时那一抹紫色,烈日下格外鲜明。
皇帝忽地移开目光,再开口时,声音又坚硬了几分:“前几日赏菊宴上的事,朕知道了。”
“是。”
归衡应了一声。
“你没有别的话说?”
恒帝盯着他。
归衡淡淡摇了摇头。
“好,你很好。”
噔的一声,是玉石棋子不太稳重地落在棋盘上。
“衣内藏针,意图谋害兄长。用心即不磊落,手段尤为下作——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归衡低着头,皇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平静和缓的声音:“那件大氅是做的,儿臣还没来得及穿,便被三皇兄要了去。至于衣内为何藏针,儿臣委实不知。”
皇帝盯着他,笑了两声。“好,你没穿过,你不知道。那想来,做衣服的人总当知晓。”
归衡倏然抬头,脱口道:“父皇,妍贵人是儿臣亲母,万万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皇帝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将棋子一枚一枚收进棋筒。“也不是第一次了。”
刹那间归衡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眼前一阵阵地黑。
他死死看着明黄色的身影,片刻,极慢极慢地躬下身:“儿臣虽未试穿,却也曾清洗,那时并未现有针。那枚针……想来是儿臣的下人看尺寸不合,为儿臣改衣时放进去的,绝非妍贵人有心之失。”
“有心无心的,她一个做娘的连儿子身量都不知道,做件衣服都能尺寸有误,这娘当得也太不像话。”
极其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不知道妍贵人已经许久没见到儿子一面,仿佛她做给儿子的衣裳被人强抢也是理所当然。
归衡低着头,手指在袖中慢慢紧握成拳。
“这也罢了,外邦人不开化,朕对她也无甚要求,只安分守己便是。”
皇帝话锋一转,“但你乃朕亲子,年幼时体格最为健壮,怎么练了这么些年还只会一套彦章十八式。这么些年的功夫,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