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距离尚远,姜宁灵不大看得出亭中坐了哪些人,倒是吟南好眼力,将那些人认了出来,一一说与姜宁灵听。
全都是穆淮还是皇子时便在府上了的姬妾。
姜宁灵淡淡应了声,而后视线一转,远远眺去,就见湖上离她远些的那一侧,有一只游船缓缓荡着。
吟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那艘画舫是先帝特地命人造的,虽已有些年头,却养护得宜,如今仍是奢华至极。先帝在时,最喜带着宫妃游湖,用的便是这艘画舫。”
姜宁灵又看了一会儿,便吩咐人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九曲回廊不便行步撵,姜宁灵便下了来,让一众宫人候在堤岸旁,只带着若竹与吟南阳湖心走去。
亭子里都几人早便瞧见了姜宁灵,见她过来,一个个都规规矩矩行了礼。
姜宁灵略略应了声,便在石桌旁坐下了。
能被送进穆淮府中的女子,自然个个容貌出挑,而能在穆淮手中留下来的,都是些毫无背景、又心思浅的人。这些人自是不会被亏待,又没有那些个乌七八糟的心思,活的倒也舒坦。
姜宁灵看着这几位环肥燕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这几人胆子小,又不知姜宁灵是何性子,起先见她来了,还有些忐忑,待几句话下来,见姜宁灵并未刻意端皇后的架子,一个个便都松了口气,也敢大着胆子同她搭话了。
不过姜宁灵来此并非是为了闲谈,一面同这几人说这话,一面留意湖面上的动静儿。
不大一会儿,果然就见那游船缓缓靠了过来。
游船停在凉亭旁特地搭建的石台前,而后一截长板放了下来,唐才人提着裙摆,在左右侍女的搀扶下小心地下了来。
这架势,比方才姜宁灵徒步走过九曲桥廊的模样不知要金贵多少。
姜宁灵勾了勾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
唐才人小心翼翼地下了船,待稳稳站在石板之上,便垂首向姜宁灵行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
规规矩矩,挑不出分毫错处。
姜宁灵声音淡淡:“才人不必多礼。”
唐才人这才起了身,又同亭中其他几位见了礼,而后落了座。
几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茶闲谈,话题自然而然地便往湖上那艘画舫落去。
穆淮特地为唐才人而将这艘画舫放了出来,眼下几乎已传遍了整个宫闱,另外几名宫妃说起时,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羡慕。
唐才人笑弯了眉眼,口中却依旧谦虚,只道自己是撞了运,昨儿晚膳时无意间同穆淮说起了几年前下江南游湖泛舟之事,刚巧有宫人来报这每年一养修的画舫的相关事宜,穆淮便顺口将这画舫赠与她了。
“虽然陛下说这画舫日后便是嫔妾的了,可嫔妾哪担得起如此殊荣,在这湖上散心几日便好,画舫终归还是要归还去内务府的,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唐才人说着,话锋一转,引到了姜宁灵身上。
唐才人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明晰,在场的几人都听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穆淮昨日在她那用的膳。
穆淮不过是听她说了两句话,这奢华至极的画舫说送便送了。
而她有分寸得很,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收下。
可穆淮都已经将话放了出来,唐才人又这般绘声绘色地重述了一遍,即便这画舫又归了内务府,可若日后有人想用这画舫游湖,是不是得先过问唐才人的意见?
而能用画舫游明心湖的宫妃,要么位份高,要么极受宠,要么二者兼顾。
在座的数一圈下来,能有面子去内务府要画舫的,便只有姜宁灵了。
更何况唐才人话末还特地点了她,这话,可不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姜宁灵浅浅抿了一口清茶,心下明了。
唐才人这是想拿她立威。
历朝历代,哪怕尊贵如皇后,在宠妃面前也得退让三分。
不过这唐才人才得穆淮青眼几日,便迫不及待要拿她来当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