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在卵石上消食时,便听宫女来报,周二少夫人来了王皇后和王十娘踱过去时,只见六公主与大皇妃把玩着周二少夫人带的瓷娃娃不亦乐乎,笑语不断。王皇后脸色有些暗,刚巧古柏的一截枝桠挡住,愈深邃的看不分明。
周二少夫人本就圆润有致的高挑身材,自婚后添上妇人的妩媚,一袭白地紫花的长褙子生生的被她穿出大气雅致。周二少夫人眉眼如春水荡,嘴角噙笑,手上端着托盘,托着八寸高的瓷尊。
周二少夫人正要欠身,王皇后薄斥道“又不是第一回来着,还是这般拘礼这要是把瓷尊摔坏了,这可比摔了本宫的心肝还疼”
王皇后的双手捧上了光滑的瓷尊,豆蔻长甲在清透的尊身上映出一道红影。
难怪,筠娘子了然。仿古青铜尊的瓷尊,长条棱脊给圆润的尊身加了一份凝重。通体清透白釉,瓷尊腹部晕染瑰丽的紫牡丹图案。雅致与庄重相得益彰,愈看愈显贵。从瓷尊再往周二少夫人身上瞧,周二少夫人便是活生生的瓷尊。
周二少夫人身后一女子跟着见礼“程四娘问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
只见垂的女子细长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吹弹可破。若说周二少夫人是一瓷尊,程四娘便是一曲线清丽的鹅颈瓶,通体白釉上细描浅碧色仰莲纹。抬起脸来,平眉纤细,琼鼻樱口嵌在同样小巧的脸上,加上怯怯的神色,不需开口便让人心生怜爱。
大皇妃亲切道“四妹妹怎么跟周二少夫人一道”
王皇后最是不待见程家人,怎么着也不会传程四娘的
程宰相子嗣甚薄,连生四女后才得一幺子,大皇妃是程宰相长女,程四娘是她一母所出的妹妹,两人年龄相差大,大皇妃对其很是怜爱。
程四娘一贯软糯的口气“回大皇妃,周二少夫人喜欢臣女的双面绣,臣女便应了给她绣件衣裳,周二少夫人今个来给臣女送花样来着,”
程四娘看着大皇妃的肚子,脸上一喜,说话反而不那般规矩了,“我听说大姐姐肚里有了小侄子,便央周二少夫人带我来着”
大皇妃和蔼道“本来我还道你这是长了一岁懂规矩了,瞧这,还是这般孩子习性”
二皇妃抱手打断道“祁家白瓷果真举世无双不过依我看呀,更好的还在后头呢。父皇还没见着宋家青瓷,便传了宋筠娘上朝,足可见周内司对宋家青瓷的赞誉父皇当朝表态青瓷剔透,想当年父皇也只是赞誉白瓷洁白如玉片尘不染。”
二皇妃煽风点火的起劲,“周二少夫人怕是不晓得宋家罢。宋筠娘还不把你宋家青瓷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母后大皇嫂都是懂瓷的,也好比比是祁家白瓷独领风骚,还是宋家青瓷别具一格呢”
王皇后但笑不语。
王十娘在琢磨这才是姑母的本意罢祁孟娘心性高,是家中嫡长女,为了祁家生意嫁到周家,在娘家可不更说得上话了周内司打了祁家的脸,祁家自然要在宋家头上讨回来祁家与宋家鹬蚌相争,祁家赢了,不仅灭了宋家,祁家也会落个不容瓷商的恶名祁家自然会未必这么蠢,然祁家若不动作,宋家跟五年前的祁家一样一跃而起的话自然是防患于未然了
周二少夫人望向筠娘子,自五月端午后,两人再度相见,不似仇人的分外眼红,暗里也是浪涛汹涌。
周二少夫人压住心头的恨意周内司本该是她的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商户之女,当初要是刘五娘掐死宋筠娘,哪还有如今的事儿刘三娘、刘五娘都没争到,她依稀记得隔着屏风的那道隐约身影她只要跨过那道屏风,周内司便是她的了那是她做了多少年的梦她要嫁,便要嫁周内司那样品性高洁无懈可击顶天立地的男儿
结果,偏偏她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便黯然退场,嫁给了一个庶子窝囊废与蛇蝎刘三娘刘五娘做了妯娌
周二少夫人得体笑道“许是风水轮流转呢,从彩瓷,到白瓷,再到青瓷青瓷也属彩瓷系呢,就跟御花园的花一样,百花齐放才见其壮观我祁家白瓷,便如这白色牡丹,旁人开旁人的”
王皇后勾唇道“豫敏郡君,你是怎么做事的瞧见没有,牡丹国色,可不是什么蔷薇山茶能比肩的难怪我瞧着御花园分外不协呢,你可得好好修修该剪的,可不能手软”
豫敏郡君“哎”
的一声“奴婢遵命。可是娘娘,难道这整个园子都种牡丹么能与牡丹比肩的花,奴婢还真想不出来”
“那你回头可要好生请教请教周二少夫人了”
王皇后揭过话题,“对了,宋筠娘今个带了哪些青瓷来投壶,本宫倒要瞧瞧了”
筠娘子从广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茶罗子,双手呈到王皇后面前“第一次来京城,临时定的船,也没法多带些青瓷。这是一个茶罗子,听闻皇后娘娘茶艺无双,娘娘要是看的上眼”
一个手大的茶罗子,实在算不上贵重。王皇后暗忖,宋筠娘真是该低调时低调。王皇后拿在手中观摩,盖、罗、屉一应俱全,通体天青釉上是金色流云仙鹤纹,典雅吉利。王皇后越把玩越爱不释手。
王皇后赞许道“寻常瓷器的规格都比宫里大,倒是宋家这个茶罗子,比本宫手头用的还精巧。单单宋家这份心思,本宫就该赏了”
王皇后一针见血,筠娘子掐了手心。祁家跟宋家,注定势不两立了
宫里用的器物大小,祁家也不是一蹴而就就琢磨出规格的。如今宋筠娘一出手,就甩祁家当年好几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