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永兴坐在红木桌后,透过眼镜擡脸看她。
威慑力带来的那一点紧张很快被许璟压下去。“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绝对不搞小动作使阴招。”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蒋易秋很久之前教她的话。下属可以在私底下同上司提意见理论,但千万要在其他人面前留足领导面子。
想到这里,她走过去把透明玻璃墙上的百叶窗拉上。走回来继续道:“中间可能出了些岔子,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我经得起推敲。您也应该公平。”
姚永兴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沉吟道:“小许啊,你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既然行里这麽做了自然有行里的考量。你们总爱把公平二字挂在嘴边,但从生理结构上的差异来说,有绝对的公平吗?你现在也到适婚年龄了,说不定哪天就要休婚假産假,假期休完回来也是做不到跟男人一样毫无牵挂的,这些你都必须承认。”
许璟心头猛跳,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向您保证,未来五年都不生育。”
姚永兴笑了笑,没接她的话,“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是想把小费当作经理路线培养的,提携他是早晚的事。我倒觉得你可以行政方向,女孩子嘛,写文章总是能行的。”
行政上早就有老大哥坐镇了,年龄不尴不尬,升迁退休都无望,不知道等多少年位子才能空出来。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个顶破天也才中层的职位,许璟有些颓然,说了几句谢谢提点一类的话就默默退出去。
自此,许璟彻底与费彙文划清界限。
费彙文是时间一到六点就要立刻走人的。他还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地凑上来让许璟帮忙整理贷款资料和对公账户单。
许璟一脸歉意:“真对不起,我还要电话回访,很多信息也需要补录,实在做不过来了。”
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次都这样,费彙文心里就起疙瘩了。他仗着先入职几个月,能力虽没有老职员那麽高,姿态却是早早地摆上去了。
他天天在办公室话里话外挤兑许璟,搞得其余人都交头接耳,暗流涌动。
冯丽阳很快发现下属间的不对劲。许璟刚刚出身社会,又是个年轻女孩子,脸皮肯定是要多薄有多薄。
冯丽阳捏着一把汗,有意观察了她好几天。
许璟没有崩溃,也没有大哭。她照常工作,任何纰漏不出。就算费彙文在一边阴阳怪气,她也面色如常,只当是有人放屁,行事与之前相较看不出一丝变化。
许璟比她想象的还要坚韧。
看着手里漂亮的文件,冯丽阳翻到最后,果然出自许璟之手。
当晚,冯丽阳就约许璟去喝一杯。两人的会面是秘密进行的。
冯丽阳褪下了白天的冷硬,手里撕起桌边的纸巾。“你现在可以给我说说发生什麽事了。”
没人问还好,这一问仿佛打开了一道心酸的阀口。许璟连日来的委屈都细细往外溢,“是费彙文不满意我比他厉害,我对这个社会也有点失望,所以最近情绪不高。”
冯丽阳被她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逗乐,“你这才哪到哪,现在就失望了?”
“也不能说是失望,我反而被激发得学习都更用功了。”
冯丽阳留意到她口中的“学习”
二字,这倒与她的猜想不谋而合,“我之前就想到你不会甘于现状,有什麽打算?”
许璟交待了自己在準备考试的事,开始很坚毅,说完就有点怕怕的:“这会不会显得我太不忠心了?”
“这很正常,也很好。”
冯丽阳的眼神越发赞赏。她能在许璟身上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那个敢拼敢沖,不畏前路艰险,越挫越勇的自己。
这天,冯丽阳也对许璟说了很多,家里催婚,职场又担心她哪天结婚,既离不开她又不肯给她太多机会,两头夹着。再加上自己的不服输,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冯丽阳对她说:“我决定这次保你,你要干出点成绩来。”
在与总行开会时,冯丽阳不再避讳对许璟的赏识,既然别人可以提拔心腹,那她照样可以。她谦逊低调多年,猛地这一提,人人都觉得好像是欠她一个面子。
行里的风向瞬息万变,不过几天过去,大家惊讶地发现“升职预备役”
这一名头转了个圈,居然落到了许璟头上。
费彙文彻底炸了,他在年轻一辈本来是被当成苗子好好培养,结果突然就杀出个有力对手。他找到许璟兴师问罪,暗示她是通过了什麽上不得台面的方式上位。
许璟听完一点不生气,反正扬眉吐气的是自己,“这本来就是我该得的,我就是比你强。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耍上赖了,怎麽有你这样的人。”
费彙文气得七窍生烟,什麽髒水都憋着坏往许璟身上泼。于是,一个秘闻在行里不胫而走。
据称,许璟是蒋易秋动用了关系塞进来的人,有人早就看见他俩在不清不楚地拉扯。而蒋易秋又与行长交情匪浅,总而言之,她就是不光明。
许璟听到传言,只轻飘飘地说了句:“有些人就是自己没本事,有编故事的时间还不如多熟悉业务。”
这话本来也没几个人当真。不管许璟进来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这连月来的突出表现总会不是假的。再加上当事人也毫不引以为然地破了局,论起根源来,是不是也都不重要了。
许璟表面是个金刚不坏之身,实际上她一下午都控制不住地思索那个传言。
流言始于费彙文,他心思不纯,不值得在意。但,会不会歪打正着,碰巧猜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