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华骂骂咧咧了一天,总算把最近心中的郁气发洩了个七七八八。
许璟没理她,她早知道不行,根本没抱希望,她现在只悔自己怎麽没早点接手父亲的事业,不然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举头无门。
许璟的嘴干裂得有些发疼,她正想起来接杯水喝,正好对上唐曼华审视的目光。
她身形一滞:“你一直这麽盯着我做什麽?”
唐曼华低下头:“没什麽。”
但接连很久的沉默并不表示没什麽,唐曼华思索良久,终于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跟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蒋易秋?”
许璟喝了几口水,回想半晌:“你是说那个小矮子?”
“什麽小矮子呀,他比你还大两岁多,现在硕士毕业都回国了。小时候,他就总爱跟在你屁股后面跑。”
许璟根本没有閑聊的兴致,她淡淡地说:“哦。”
唐曼华越说越起劲:“我上周逛街碰到你易阿姨了,我们还一起喝了茶。听说,她现在跟蒋易秋爸爸两个人满世界到处旅游,公司的事基本都交给蒋易秋了,人家那儿子可真是争气。”
许璟以为她又要用别人家的孩子来数落自己,恹恹地别过脸,不想听她说话。
“哎,”
唐曼华凑过来:“你要不去找他帮帮忙?”
“那怎麽行得通,别人家里是卖医疗器械的,我们家是开发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能出什麽主意……”
许璟忽然噤了声,唐曼华方才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唐曼华嘴角噙着笑,目光意味深长:“我是说银行的事,总不能让你爸爸真成老赖了吧。反正也就试试,总归是个法子。“
许璟没想到唐曼华居然有这种想法,她气愤地转过身,咬牙道:“都什麽年代了,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麽?我永远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小时候的跟班突然变成了高岭之花
唐曼华不顾她的反对,依然从易文茵的朋友圈里把蒋易秋毕业典礼时与家人和同学拍的合照找出来,发到了许璟手机上。
许璟把手机拿得远远的,屏幕碎得稀烂,几乎看不清人脸,为了避免把手割破,她小心翼翼地放大。照片里,干净清隽的男人戴着学士帽,站在一群毕业生里,他的个头最高。
“嗬,他这是出国之后吃了长高激素?”
许璟无法避免地想到儿时的一些事,蒋易秋个子瘦小,一张脸长得精致白净,下巴尖尖的,看起来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再加上名字里有个“秋”
字,院子里的孩子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秋妹妹”
。
蒋易秋总是不厌其烦地板着张脸解释:“因为我是出生在秋天,所以名字里有个秋。”
孩子们根本不听,下次继续叫,他就又解释一遍。
许璟小时候在一群同龄人中颇具威望,一向以大姐头自称,虽然蒋易秋老爱找她玩,但似乎那时候她也是相当嫌弃他的。
一次,易文茵回家看见蒋易秋正在哭,问了好半天蒋易秋才哭哭啼啼地说:“许璟说我跟女孩子一样娇气,她不要跟我玩。”
易文茵当场就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小女娃子,上次还抢你玩具,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你,走,我们找她理论去。”
小小的蒋易秋被母亲拉得几乎绊倒,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抓着门框不松手,哭喊道:“我不要去,要是因为我,许璟被她妈妈骂,她会更讨厌我的。”
易文茵气得当场打了蒋易秋一巴掌:“你这人怎麽就这麽没出息!她都这麽对你了还巴巴地赶上去!”
后来,易文茵依旧在唐曼华面前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一通许璟没教养,许璟也被狠狠收拾了一顿,虽然大人们的感情并未因此受影响,但许璟更讨厌蒋易秋了,经常看见他就喊“告状精”
。
一想到这里,许璟无奈地眨了眨眼,自己可能都算得上是蒋易秋的童年阴影了,不踩一脚都是好的,哪还能帮自己?
许璟放下手机发愣,这个世界还跟以前一样,人们忙忙碌碌地奔波于眼前的事,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因为她而发生任何变化,可天翻地覆的重击又确确实实地出现在她的人生里了,她有些恍神,短短几天,一砖一瓦倾力建成的擎天大厦倒塌只需一瞬,每个人都活得好好的,为什麽命运偏偏就不放过她和她的家人。
许璟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涩涩地酸痛,她把冰凉的手放在眼睛上,缓解长时间没合眼的涩胀感,她再度睁眼时,父亲那双疲惫浑浊的眼正望着她,许璟又揉了揉眼,在确认许卫山真的苏醒后,泪水夺眶而出。
她急急按了好几下床头的铃,握住许卫山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爸爸,你终于醒了。”
许卫山鼻子里还插着管子,他说话有些艰难:“你妈妈呢?”
“这里只够睡一个家属,我和妈妈是轮流守夜的,她下午就会过来。”
许璟吸了吸鼻子:“医生也马上来。”
“那公司……”
许卫山虚弱到了极点,他勉力开口,也很难完整地说完一句话。
“先别担心那些了,”
许璟垂眸,她有些不忍看到曾经如山一样的父亲如今垂微成这样:“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几个医生鱼贯而入,许璟退到一边,紧紧盯着病床上的情况。
唐曼华来时是跟黄新民一起的,他俩不敢上前打扰,跟许璟并排,站在一旁。
唐曼华说:“正好黄总想探病,他们还能顺便商量一下公司的事,就一起过来了。”
许璟点点头,觉得这是大人之间的事,自己不好插手:“那我先去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