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冬河也循著光亮望過來,開口道:「這隻叫珍珠,很黏人。」
「……珍珠?」倪雪又看看小貓的毛色,「怎麼看都是叫奶牛更合適吧。」
不知道是不是看見小貓讓人心情變好,蔣冬河簡直一反常態,竟然耐心地解釋了一句:「小區里其他人給取的名字,一直這麼叫。」
蔣冬河蹲下身,從背包里摸出一根火腿腸,撕開外面的包裝,向珍珠遞去。
小貓一點也不怕人,立刻歡快地邁著步子向蔣冬河走過來,埋頭開始吃。
這座小區裡有很多流浪貓狗,被居民們餵養得很滋潤,蔣冬河在這住了一個多月,大部分都見過。後來他也養成了隨身帶著火腿腸的習慣,不僅貓狗都能吃,如果哪天沒碰見小動物,還能自己墊墊肚子。
對於這些流浪貓流浪狗,平時逗兩下、餵點食物可以,但蔣冬河沒有把它們撿回家的想法。
以前也不是沒有居民這麼幹過,把一隻流浪貓撿回了家,結果沒過多久,那隻貓又從家裡溜了出去。
野貓野狗有自己的脾性,名貴品種又太難伺候,更何況平時生活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養寵物是需要負責任的事,蔣冬河自認還無法承擔。
這回倒好。沒撿貓狗,撿了個人。還是最麻煩的那一個。
真是難以置信。
珍珠吃得又快又急,蔣冬河用另一隻手又去摸摸它:「慢點,這會兒沒人跟你搶。」
小貓填飽了肚子,又主動攤平在地上,讓蔣冬河揉它的肚子。
倪雪在旁邊看著,借著手電筒的光,他發現蔣冬河似乎笑了一下。笑意不深,很淺很淡,但倪雪十分篤定,蔣冬河就是笑了。
原來蔣冬河也會笑啊。
給珍珠餵完火腿腸後,蔣冬河又變回了倪雪熟悉的蔣冬河,仿佛剛才跟倪雪多說了兩句話的那人不是他。
他們又向小區裡面走了一段路,蔣冬河最終拐進一棟老式單元樓。一共六層,沒有電梯,走廊里安裝了聲控燈,感知到兩人的腳步聲,棚頂的小燈泡忽閃幾下,勉為其難地亮起昏黃燈光。
這還是倪雪第一次見一層樓里擠下這麼多戶人家,此外,走廊環境同樣讓人不敢恭維,老舊的牆皮已經從牆體脫落,在地上積起一攤白色碎屑,地面沒有鋪磚,一切看起來都是灰撲撲的,像是蒙了層三十年前的濾鏡。
倪雪欲言又止,頓感大事不妙,隱隱有些崩潰。
他們學校宿舍樓就是這樣,古老,破舊,髒兮兮。
心已經涼下去半截,但倪雪心裡還殘存一點最後的期望——萬一屋裡還成呢?
蔣冬河掏出鑰匙,插進鎖孔里,輕輕一旋轉,房門打開,倪雪最後一點期望也徹底破滅了。
三十三平米的一居室,除去單獨的衛生間,剩下的活動都集中在一個屋子裡。
家具是租房時自帶的,看起來有不少年頭,牆壁斑斑駁駁,散布著零星霉斑。
儘管蔣冬河把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卻依然掩蓋不了它的窘迫。
咔嗒一聲,蔣冬河關上了房門。
蔣冬河當然看出了倪雪臉上的抗拒,畢竟他視力一向優越,倪雪也絲毫沒有掩蓋臉上的嫌棄。
這小少爺住慣了大別墅,連四人間的宿舍都無法忍受,自然也從未見過條件不佳的出租屋。說實話,他這房子和都大學宿舍沒差多少,他對生活環境要求不高,在哪兒都能將就著住。
看到倪雪面露難色,其實還有點解氣。
不是嬌氣嗎,不是口口聲聲說宿舍沒法住人嗎,既然自己選擇了跟我回來,就要學會承擔做出選擇的後果。
一眼看過去,房間裡只有床,桌子,沙發和料理台,倪雪皺著眉,咬了咬下嘴唇,心中幾番糾結,問出一個還算重要的問題:「我今晚睡哪兒?」
蔣冬河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當然是沙發。」
地面還不夠打地鋪的,確實也只能睡沙發。
倪雪看著窄小的沙發,擠出長長一聲:「哦……」
倪雪在沙發上坐下,沒過一會,又說:「蔣冬河,我想洗澡。」
室外氣溫三十幾度,房間裡沒空調沒風扇,兩人在外奔波一天,早出了一身熱汗。
剛才走路的時候還沒多強烈的感覺,現在一坐下才發現身上黏黏膩膩,難受得很。
「熱水需要現燒,再等二十分鐘吧。」蔣冬河起身,按下牆壁上的熱水器開關。
偶爾嫌麻煩懶得等這麼久的時候,蔣冬河會直接洗冷水澡。今天他就有些疲憊,只想戰決。屋裡倆人都男的,蔣冬河也沒講究那麼多,直接把身上的無袖T恤一脫,光著上半身,從椅背上拿起一件更寬鬆的短袖。
蔣冬河沒覺得這個行為有什麼,反倒把旁邊的倪雪嚇了一跳。倪雪先是瞪大了眼睛,又迅地移開視線,落在旁邊的牆壁上:「……你、你怎麼直接就脫了?」
蔣冬河忽然意識到,人類有必要迅出台「禁止與倪雪共處一室」的相關法律,否則會被傳染變成弱智。他說:「一,這是我家,我想脫就脫。二,你洗澡穿衣服?」
「太突然了。」倪雪說。
「……」蔣冬河深吸一口氣,「閉嘴。」
儘管倪雪一直盯著牆壁,幾乎快要把這面老舊的牆再盯出一個窟窿,餘光卻難免注意到一旁的人影。蔣冬河平時只穿校服運動服,能看出腿很長,但不顯上半身。這會沒有一點遮擋,可以看見對方平寬的肩膀,還有緊窄的腰腹,手臂上的肌肉會隨著他的動作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