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森和海原岛,因为已经将教育的事情托付给了森,所以莱没有再过多探索外海岛屿,又因为被边缘地带教育和观念触动,他决定不再过多耽搁,直接前往南海群岛,进行自己的社会考察。
近一个月的刻苦训练和长途飞行,让长翅鸥逐渐适应了载人飞行,一天仅需要休整一两次,因而在减少了训练的情况下,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莱就顺利抵达了目的地:南海群岛。
只不过,最初的登陆地,并非天水岛,而是群岛西南端的一个不知名岛屿。
岛很小,聚居地甚至不能成为一个小镇,只是零散的几十户人家形成了一个村落。
房屋普遍看起来不算旧,但都不大,整个村子没有看到两层以上的小楼,用料看起来也相当节省,想来是灾后重建的简单产物。
走在路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对他这个突然而至的外来人也并不惊讶,或者说十分漠然,不仅没有帕尔岛一样的热情,也没有海原岛那般刚开始的警惕,就像莱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另外,一路走过,莱见到最多的,就是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以及至少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男女,遑论青壮年男性,就是同龄的女性都不多见。
叫住一个看起来有些面善的老大爷,莱问道:
“老人家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我是外地来的旅行者,我叫莱,可不可以向您打听点事?”
老人先是露出微微的警惕之色,而后想了想,又淡然了,面色如常地说:“旅行者吗?也是,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也没有油水。”
莱有些诧异地问:“您说什么?我没有太听懂。”
老人摇摇头:“没什么,你想要打听什么就问吧,不过如你所见,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能接待你的东西啊。”
莱赶紧摆摆手说:“不必不必,我自己有带生活物资。我是想问问,这个村子为什么只有老人和孩子?大白天其他的人呢?”
“没有其他的人了。”
();() “?!”
见自己的话可能有点歧义,老人解释着:“我们这里,原本没人住,都是家里没了壮劳力或者年轻人外出逃难,交不起税的人,跑过来住着,也没人管我们。几年时间,就有这么多人了。”
和赖特说的情况差不多,甚至还要更严重些,莱暗暗想着。
了解了情况,莱向老人道了谢。
看这里的人生活困苦,莱想要略尽些心,留下点钱表示感谢,但老人拒绝了,老人说:“一把年纪逃荒到这里,也就没打算再从这出去了,平日里这地方也没人来,要钱有什么用呢?年轻人,留着自己花吧。”
说完,不等莱再说什么,就慢悠悠离去了。
老人的淡然或者说麻木有些刺痛莱的内心,亲眼见证的困苦总是远大于一切言语。
他走到村子的中心,心之力默默蔓延,在第一次毫不惜力的施展下,覆盖了这处小岛的全境。
总人数134,青中年加起来不过10人,还均有肢体上的缺陷。
收回特殊能力,一层薄汗已经浮上额头,莱默默记下这处不知名的小岛和这座村庄,招出大嘴鸥起飞离开。
······
从初春到仲春,此后的足足一个月时间里,他在南海群岛的各处游走、观察、问询、记录。
相比于初见的无名小岛,其他岛屿的情况或多或少要好上一些,虽然同样是面有菜色、行色匆匆,同样的缺少青壮,但至少房屋街道还算整洁,也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渔船、零散分布的树果林和聚在一起洗刷衣物的妇女,以及在街道上奔跑玩耍,尚未被愁苦侵染的孩童。
在和当地人的不断交谈中,莱记录下各地的基本情况,也了解到,各地的青壮年,一部分在当年因天灾人祸而死伤,另一部分则多数外出谋生,只有少数留在当地。
当莱对他们有意无意提起在南方肆虐的海盗时,他们却多数讳莫如深,顾左右而言他。几番试探,也没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反而惹得一些人略有不快。见此状,莱也只得转移话题,问问家常、了解下情况。
();() 根据调查,南海群岛的本地产业在天灾中损失惨重。
渔业因为缺乏青壮,也缺少资金和设备,难以集中开展,只能变为零散的个体形式,但也因不敢出远海而收获寥寥。
旅游业原本是这一区域的支柱产业,但天灾之后,因为安全上的问题基本崩溃,重建迟迟未能完成,黑帮却如春夏的野草频频冒出,更让恢复遥遥无期。
种植业本就不是南海群岛的优势,如今难以为继。
产业的萧条带来经济的极度困难,极度困难的经济又让产业无法恢复,恶性循环。
教育是导致绝望的最关键一节。
不论是小镇还是村庄,灾后的各地已经无力再次兴办学校,原有的学校也陆续荒废。
对于当地人来说,就算有学校,对于现在的他们也没有太大用处。
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年幼的子女往往也需要成为家庭的劳动力,又怎会有资金送孩子去学校念书呢?
生活所迫之下,除少数人外,没人愿意去学校。
况且,就算去了学校,校方也没有足够的教师,缺乏基本的教材教具。
全方位的匮乏使得人的未来无路可去,赖特口中原有的教育资助机制也因为现实原因而搁置。
这一区域唯一的优势是位于天水岛的天然良港,大型的天然港口早年被开发利用了一部分,现在也作为整个南海群岛与外界交易的窗口。
如今,大多数中老年妇女的工作就是给北方经济发达的凯那市进行手工业生产,比如海滩需要的廉价纺织品。
越向前走,莱的内心就越是沉重,在他的眼中,眼前的一切是切实的“身边的贫穷”
,而调查所记录的文字和数字背后,是更为沉重的“持久的贫穷”
与“贫穷的代际延续”
。
他所面对的,是一处毁于天灾,而最终沉沦于人祸的结构性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