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瑞安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在在场的人脸上扫了一圈,没能找到他在来时路上反复回忆方才通话后、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个人,也没注意到有人用冰袋捂住脸,不过第一眼找出了疑似醉倒在沙边上的祁扬。
他来到祁扬所在的角落,在祁扬身旁蹲下,适应昏暗灯光的眼睛终于看清楚:祁扬翘着二郎腿抄着手歪靠在沙旁,闭眼耷拉着脑袋,脸色异常难看,手里还握着手机,应该是真的醉了。
陆瑞安印象中的祁扬在升职后几乎每个月都有两次应酬,过年回祁家吃饭时也是亲眼见着祁扬和亲戚对瓶吹十几瓶还面不改色,今天为什么会醉得这么厉害?
他没有就着心头的疑惑深究,搀住祁扬的胳膊一点点将祁扬扶起,班长来到另一侧帮他拽着祁扬的另一只胳膊,好让陆瑞安不至于扶得太艰难。
走到酒吧门口,陆瑞安转过头来和班长道谢,班长客套地笑着点点头,正要说不客气便感到手上一疼,他低头一看——是祁扬一巴掌甩开了他,手背上迅浮起一片红印。
“。”
男班长立马反应过来祁扬这是在不爽他刚刚和稀泥。
醉,多醉点好啊。
陆瑞安没注意到这点小插曲,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也不足以支撑他再去留意这样多的细节,他扶着祁扬上了车,犹豫了下,小声问:“送你回酒店吗?”
祁扬将额头抵在他肩上,怎么也没料到陆瑞安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接他回家住,他脑子里飞地转动一圈,回忆着以前见过的醉鬼模样,答非所问地含混抱怨:“头晕。”
陆瑞安感到为难:“……我给湛哥打个电话吧?”
祁扬:?
祁扬:什么意思?
明明上一次他都没喝多少酒,只是送陆瑞安回家,陆瑞安都开口留他了,为什么今天他醉得这么明显,陆瑞安反而把他往外推、没有一点想留他回家住的意思?
电光火石之间,祁扬心里冒出个不妙的猜测——陆瑞安听到陈滔说的那些话了。
祁扬不怕陆瑞安听到这些话,只要陆瑞安问他都能一五一十解释清楚,他唯独怕陆瑞安连问都不问就默默在心里对他下了审判,把他和陈滔划等号。
陆瑞安宁愿去麻烦祁湛,都不愿意多问他一句。
凭什么这样区别对待他?!
“我讨厌祁湛。”
心乱如麻的祁扬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甚至不愿意称呼一声哥。
陆瑞安愣了下,比起相信这是祁扬的真心话,他更相信这是祁扬喝醉了意气用事说的气话。按祁扬现在的状态,把他送回酒店留他一个人实在不妥,陆瑞安没打算再询问他,一面温和地哄着“嗯,好,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面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准备给祁湛消息。
屏幕刚亮起,陆瑞安手腕一疼,就听到“啪”
的一声,手机被忽然伸来的一只手打落在地,他懵然地回头去看——祁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身体,眼睛里满是愠恼烦躁。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陆瑞安,喘着粗气质问:“你就这么乐意找他?你多问我两句能怎么样?就这么想把我丢外面、那你还来干什么?你干脆别来算了!”
一阵浓重的疲惫袭来,陆瑞安提不起力气问他为什么刚刚还醉得不省人事,现在看起来又神志清醒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他想起来之前接到的那通电话,其实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当初他和祁扬突然结婚之后,祁扬身边的那些兄弟朋友对待他的态度就生了微妙变化。
从前祁扬的这些朋友是把他当祁扬的哥哥,对他很客气,虽然偶尔也会有人开玩笑地抱怨他性格太木讷了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但也都很委婉,至少没有在陆瑞安面前表现得很明显,也没有让他太不舒服。
婚后的第三个月,他和祁扬一起去参加其中某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众人看到两人手上的戒指,起先没人在意,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提起这个话题,祁扬顺势说了他和自己刚结婚的消息,众人惊愕过后神情各异,陆瑞安开始明显感受到不友好的视线。
祁扬被人叫去洗手间,他在笑意盈盈的祝福劝说中无法推拒,被灌了一杯又一杯,胃里泛起隐隐的痉挛让他不得不借口去卫生间短暂喘口气,却听到祁扬和那个叫陈滔的、和祁扬做了两年大学室友的声音在隔间里响起。
“你丢的情书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吧,表白墙都捞了你起码十次,您一个也看不上,还以为能找个什么天仙,结果就这?”
嗤笑声穿透门板刺进了陆瑞安绞痛的胃,他脸上的血色迅消退,仓促间抬脸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那隔间里的声音还源源不断地化作细密的针向他刺来,“祁扬你也太逊了。
以前不是说那是你哥吗,他说什么你都听,像个老古董,什么都不会也不去学学。
你居然能找这?”
“关你屁事?”
祁扬不爽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出现,落在耳朵里掺杂着丢了面子的羞恼。
陆瑞安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他慌慌张张地洗了手,浑浑噩噩地转身逃离,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在上车后给祁扬了一条“学校临时通知明天开会,我先回去了。”
后来祁扬回来,脸颊边似乎还有青紫的伤,他没细看,躲去厨房煮解酒汤。
祁扬跟来厨房,浑身的低气压让陆瑞安感到呼吸困难,他听到祁扬不悦的质问:“你明天压根就没课,要是不乐意跟我出去你可以早说啊,半道上把我撇那几个意思?把我当傻子耍?”
陆瑞安不想和他生冲突,低着头没吭声,祁扬盯着他看了半晌,气笑了,转身摔门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