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向他们证明自己在野外始终是独自一人,没有受到胁迫和玷污,他们恐怕会派嬷嬷过来使出一些特殊手段检查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讨要伤药也在她的计划中,让人看到自己行走整日的证据总好过一直不明不白的被猜忌著。
易鸣鸢接过瓷瓶,挥退瞭想要帮她擦药的婢女,清凉的药膏抹在大腿内侧,带起瞭一股痒意。
车轱辘滚地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三天的时间在赶路和休整中很快过去。
他们到瞭,眼前也确是红绸飘舞。
但如果易鸣鸢派人逐字翻译角落裡的符号,就会发现这裡并不是单于庭。
而是——右贤王庭。
婚仪
易鸣鸢从车架中钻出,看到高耸的木架上画著鲜豔的色彩。
上头插著无数牛羊鹿的角,顶部是一隻张爪展翅的雄鹰,呈现跃跃欲飞的姿态,旁边对称的两撮天驹白鬃作的缨子随风摇摆,整个像苍穹一样笼罩下来。
脸上涂瞭彩漆的匈奴人点燃十几个被架起的炉火,往裡面洒瞭不知道什么东西,溅起漫天的火星子,嘴裡同时念念有词,慑人极瞭。
转日阙部落比想象中占地范围更大,一道门之后是一道小一点的门,把守并没有这么多,大部分车辆马匹都被留在瞭外面,进来之后能看到一座接著一座的塔楼,塔楼之间是白色的毡帐,与寻常二进的四合院差不多大小。
咒语般的动静从四面八方传来,易鸣鸢携两个随侍被放瞭进来,其馀的人都被阻拦在瞭外头,其中一个懂匈奴话的小官不服,用匈奴语大肆争辩瞭一通。
这裡是草原,没有人再遵照他们从前的规矩和王法,强行反抗隻能换来被拳头打晕的结局,那小官最终愤懑的回到她身边,“公主,他们说按照匈奴的规矩隻能进去三个人,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是秋天,但临近中午的太阳依旧像火球一样散发著热,这裡四处没有遮蔽,连拿几片叶子挡阳光都做不到,易鸣鸢擦瞭擦额头上的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头,先进去吧。”
很奇怪的是没有人来迎接,部落中所有的匈奴人都在忙碌著什么,穿著各类兽皮的男男女女扬起他们的上肢从易鸣鸢面前走过,边跳著粗犷彪悍的舞蹈,边摆动拿在手裡的鼓乐。
挂著笑脸的匈奴女子有节奏地敲击皮鼓,她们敲完后每人手裡拿起一样匈奴的首饰,示意易鸣鸢不要躲避,将东西挂到她的身上。
佩有透雕铜环的腰带包裹住易鸣鸢不盈一握的腰肢,在摇摆中发出碰撞的脆响,耳坠被摘瞭去,换上瞭嵌著琥珀的银耳鈎,丰富多彩的多宝珠串被戴在瞭她的脖子上,另外还有一条绿松石额饰坠在眉间。
她们撸起易鸣鸢的袖子,拿著臂环想要给她扣上,京中闺秀露出小臂都被认为是不雅,易鸣鸢心生抗拒,但没能拧过力气奇大的匈奴姑娘,再看看她们不加遮挡,随意裸露的小腿,也就释然瞭。
一套下来易鸣鸢感觉自己像是个被过度装扮的佈偶人,身上满是带有匈奴色彩的饰品,隆重又声势烜赫。
突然,四周回荡不息的唱咒停顿瞭一瞬,紧接著猛地变响,给易鸣鸢穿戴的匈奴姑娘们围著她发出声嘶力竭欢呼般的声音,拥簇她走到这个部落的正中央。
王庭中间的位置没有毡帐,是一个能容纳下几百上千人的空地,光秃秃的土地上燃著一个比人还高的篝火堆。
距离火堆十步远的时候,易鸣鸢感受到瞭能将人焚烧殆尽的热度,她后撤几步,想要躲一躲,又被人用肩膀顶瞭回来。
无奈之下,她隻好忍受著高温,站在原地不动弹。
篝火前供奉著牛羊肉和鲜果面人,黑色的浓烟往上空腾起,聚成一小片云团。
不知从哪裡冒出来一个戴鬼面具的女人,她所穿的长袍前后及袖上缝坠著黑红色的长佈条,时而张开双手仰天祝祷,时而躬身弯腰低头唱咒,伸开手臂时,中间长两边短的彩条呈倒扇状,如同一隻展开双翅的飞鸟。
在无数佈条之中还有大小各异的铜镜和铃铛反射著篝火的亮光,易鸣鸢的眼睛受不瞭这种刺激,抬起胳膊挡瞭挡。
她猜女人是这个部落的萨满,在进行一个自己看不懂的仪式,萨满的唱词似乎到瞭尾声,语调变得低沉幽微。
在易鸣鸢悄悄挪开步子想要离篝火更远些时,那萨满倏的用手指沾上祭品中牛头咽喉处快要凝固的黑红色血液抹在她的脸上。
所有人的声音在此时亢音高唱,“嘿吼!嘿吼!嘿吼!”
易鸣鸢茫然无助,没有看到另一个跟她一样身穿喜服的匈奴男子,猜测服休单于对她这个从京城送来的“礼物”
并不重视,所以才这样晾著她。
萨满结束瞭自己的吟诵,将她扶到上首的狼皮座位上安顿好,“坐,看。”
“坐在这裡看你们表演吗?”
萨满会简单的大邺话,易鸣鸢趁她离开之前抓紧问,“你们单于什么时候出来?”
“对,看。”
萨满面具后的嗓音闷闷的,先回答瞭第一个能听懂的问题,至于后一个,“蝉?”
“单于,就是你们的首领,最强壮最厉害的那个。”
易鸣鸢解释不通,直接上手比划。
萨满这下看懂瞭,她回答:“首领……头羊,快。”
那就是很快就要出现瞭,大概是出门在外还没有赶回来,易鸣鸢点点头,那她再坐著等等吧。
小官和婢女在下方急得跳脚,按照陛下的指令,他们应该先见过服休单于表明来意,再移交所有的金银粮食,这样他们没几天就能回去瞭,隻留和亲公主和几个奴仆在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