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凤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看神情竟然无端地有点头痛。
“好问题,果真不太客气,应鸾星一定很感动他曾经教过你——这是怎么猜到的?”
叶争流神色不动,淡然自若地回答道:“哦,因为应鸾星曾经教过我。”
解凤惜被叶争流顶得说不出话:“……”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真的很难保证,他还会不会收下叶争流做徒弟。
叶争流完全是一个双刃剑型武器,出鞘可以气气对手,但平时更大的作用是留着气自己。
缩筋凝血、堵气添瘀的本事,真是谁用谁知道。
见解凤惜表情无语,叶争流干咳一声,纠正道:“我对应鸾星的报复心很有体会。如果师父您中的诅咒不痛不痒,他可能早就忍不住自己杀来沧海城了。”
应鸾星此人的报复心之强烈,行动力之狠辣,在叶争流平生所见里,大概只有伍子胥、朱元璋还有雍正的混合体才能与之比及。
她当初毁了应鸾星卡牌,被直接丢上浮生岛一事不论。
等叶争流侥幸逃离那座小岛后,应鸾星竟然还一直持之以恒地派出玄衣众来刺杀她。
如果说,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都能蒙受这样的“厚待”
。
那么,像是解凤惜这样不死不休的老对头,应鸾星只怕想一想,都觉得“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
放解凤惜快乐地活在世界上,放浪地收上九百多个徒
弟,这与卧榻之侧任旁人酣睡有什么区别。
叶争流带入应鸾星的心态想了想,觉得唯一能让应鸾星容忍解凤惜五年的理由,只有两个。
一来,可能是解凤惜太强,二来,就是解凤惜多半活不长。
特别是解凤惜的诅咒刚刚发作了一次大的。叶争流眼睁睁地看着,就在自己脚边,解凤惜直接变成了一团不可描述的形状。
这种几乎改变种族的异变,不可能毫无后遗症。
道理非常简单——连激光脱毛手术都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而解凤惜毛孔里的羽毛都挤出好几寸了,怎么会丝毫不受影响。
果不其然,解凤惜脸色奇妙,无形中承认了叶争流的猜想。
“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我或许还能活三年。”
那个星月大作的叛教之夜,解凤惜带着唯一的徒弟向烽,还有一干愿意听从的下属,从玄衣司总殿里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那一晚的月色在数十年间可谓绝无仅有,一轮玉盘高悬天空,颜色红得近乎妖异。如同一只高瞰而下的神明眼瞳,淡红的轻光漫过解凤惜血迹斑斑的身体。
在他的身后,玄衣司两位正殿的尸身,和生死不知的应鸾星叠在一起。
而在他的身前……毫无预兆的,于血月的照映之下,解凤惜脸色白得像纸,胸前忽然炸开了一蓬完全由黑色羽毛构成的“花”
。
那是解凤惜第一次感受诅咒发作,作为背叛神明的代价。
从那天起
,他的脑袋上便一直高悬着一个无形的、上层沙粒少而浅薄的沙漏。日子每过一天,他便距离那个倒计的终结之时更进一步。
“在杀戮之神的诅咒下,我本来最多只剩五年的寿命,但遇到你白露师姐,算是意外替我的性命续上三年。”
“不过,有了上午那个插曲……大概我能再活一年也算久了吧。”
解凤惜说出这话时的口吻轻松肆意,听起来和他平日里开玩笑的语气也无太大差别。哪怕是叶争流这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此刻都要敬佩于他的风度和乐观。
“……此次你来鹤鸣山,想要拿到的那个东西,就是用来救你的命的?”
解凤惜揶揄一笑:“你连我是来拿东西的都猜到了?那你不妨再猜一猜,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好东西?”
叶争流猜了一串答案,都没有猜对,最终还是把皮球踢给了解凤惜。
这一回,解凤惜没有再卖关子。
他在自己的床头枕下摸索了一会儿,忽然变戏法一样又拎出一杆血玉烟枪来。解凤惜屈指在烟袋上轻轻一弹,小巧的烟锅里一下子多出了两团白色的絮状物,像是被压缩后的雾。
“这个东西……唔,虽然大家都为之而来,但要论起它的真正来历,还是要从裴松泉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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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解凤惜的解答,着实地出乎了叶争流的意料。
于是,直到叶争流已经在婚礼宴席上坐好,她脑海里
也一直在反复思及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她沉思的如此专心,甚至没有注意到,婚宴的大门口处,门子已经根据请柬,高声报出了“玄衣司冥路殿主——”
的大名。
直到感觉芒刺在背,叶争流猛地转过头去,才意识到,应鸾星正森然地凝视着自己。
这个男人眼中的杀意如此分明,像是两把随时都能脱鞘而出的弯刀。而他整个人,则像是独行千里的血狼,也如同静静潜伏在屋檐下的碧色毒蛇。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需被他隔空看上一眼,在未来的十年里,他都会一直怀疑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