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身后忽然响起细微的踏雪声,李姝菀转过身,瞧见李奉渊正穿过雪幕从院外回来。
大雪如柳絮,徐徐飘落在他身上。他今日穿瞭件月白的外裳,化开的雪打湿瞭衣裳,肩头洇开瞭一片水色,看一眼都觉得冷。
他一向忍得冻,也一向不爱撑伞避雪,李姝菀微蹙瞭下眉,取瞭靠在书房墙边的伞,淋著雪朝他跑瞭过去。
到瞭跟前才撑开,油纸伞高高举起,如一片游来的低云挡在瞭李奉渊头顶。
近一年的时间,兄妹两都长高瞭一些。可少年长势猛如春竹,冲得快,李姝菀一隻手拿著袖炉,单手举伞罩著他很是吃力。
窄厚的衣袖顺著她的手臂自然往下滑去,露出一小段纤细的手腕,有点抖,不知道是因承不住伞的重量还是冻的。
手抖,伞也抖。李奉渊从她手裡抽出伞,稳稳撑在瞭二人头上。
他道:“几步路,何必跑过来,能受多少雪。”
李姝菀没有吭声,估计下次见著他淋雪,还是会跑过来为他撑一把伞。
自李奉渊把李姝菀的狸奴从学堂带回来府中,兄妹两的关系渐渐有所缓和。
但坚冰难除,隔阂难消,这微乎其微的变化很不明显,隻有从李奉渊说话时不比从前冷硬的语气中能窥见一二。
李奉渊抬腿往西厢走,李姝菀也小跑著跟上去。
她动瞭动鼻子,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烧纸味,意识到他是去瞭祠堂。
她记得她来府裡的第一日,李奉渊便是在祠堂跪拜洛风鸢。
李姝菀想著,微微偏头偷偷看他,却并没见他脸上有多悲戚的神色。
又或者,悲伤与内敛本就是他的底色。
李奉渊察觉到她的目光,垂眸望瞭她一眼,问道:“找我有事?”
李姝菀点点头,可忽然有些不知道要怎麽开口。他正难过,她总不好闹著要夜裡同杨惊春去外面玩。
她察觉到他身上散出的凉意,将手裡的袖炉递给他,李奉渊道:“不用,自己拿著。”
李姝菀于是又收瞭回来,掌心紧紧捂著,将小小一隻圆鼓鼓的滚来转去在手裡烤。
白雪落在伞面,化成水滴下来,掉入脚边的雪地裡。
李奉渊忽然想起什麽,开口同李姝菀淡淡道:“父亲今年不回来。”
李姝菀点头,轻声细语地道:“宋叔和我说过瞭。”
她语气平静而柔和,似乎并不很在意李瑛回来与否。
李奉渊在她这麽大的时候,每到过年听见别人傢欢声笑语,压抑已久的思念便爆发而出,想病死的娘,想活著却一年到头都见不著的爹。
此刻李姝菀如此冷静,李奉渊稍有些意外,他问李姝菀:“他不回来,你不觉孤独吗?”
李姝菀看著脚下的路,缓缓摇瞭摇头,柔声道:“有你啊。”
李奉渊没想到她会这麽说,步伐短暂地顿瞭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