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刷一下收回了手,没再去碰。
在山上住了小半月,孟长青除李道玄外没见过什么人,放鹿天从前便是名副其实的荒山,他倒也不觉得奇怪。这里的日子确实清静。
这一日,半夜,他又从梦中惊醒过来,下床给自己倒了水,忽然,窗户外头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孟长青扭头看去,手中不着痕迹地捏了个诀。
那窗户开了条缝,一双眼盯着孟长青。
孟长青猛地一拍案,手中的诀都要丢出去了,忽然觉得这眼睛有些熟悉。
&1dquo;道长!别别别!”一声极低的喊声从窗户里传过来,似乎是怕惊动什么人,一身褐黄道袍的少年揭开半扇窗,满身满脸都是黄泥,扒在了窗户上,&1dquo;是我!姜姚!”他把声音压在喉咙里,一双眼亮晶晶的,他说:&1dquo;道长!我来救你了!”
孟长青睁大了眼,&1dquo;姜姚?”
姜姚背着个包袱,翻了进来,孟长青连忙上前扶他,&1dquo;你怎么来了?”
姜姚一把抓着了孟长青的手,脱口一句气壮山河的话,&1dquo;道长!跟我走!”
孟长青看着面前的小泥人很是感动,&1dquo;你来救我?”
姜姚咬牙,盯着孟长青,&1dquo;他们说你是妖道,我不信,你没干过那些事,对不对?”他死死地抓着孟长青的胳膊。
孟长青负罪感顿起,半晌才道:&1dquo;其实,”他露出个沉痛的表情,低低道:&1dquo;我是有苦衷的。”心里默默唾了口不要脸,面上却还是欲语还休。
果然,姜姚神色激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1dquo;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抓紧了手,&1dquo;道长,我们走!他们都不信你,我信你!”他听过师兄说过孟长青的罪,条条都是重罪,若是在留在玄武,只有一个下场。
孟长青忙拉住姜姚,&1dquo;不急不急,你先和我说说,你打算怎么走?”
姜姚道:&1dquo;我们冲下山去。”
&1dquo;然后呢?”
&1dquo;然后马上跑。”
孟长青顿了下,&1dquo;没了?”
姜姚摇了下头。
孟长青在桌子旁坐下了,&1dquo;不行,这山有扶象真人设下的禁制,别说你了,就算是我&he11ip;&he11ip;”话刚说到一半,孟长青噎住了,&1dquo;你怎么进来的?”
姜姚糊了把脸上的泥,&1dquo;我在山那边凿了个地道,一直通到山脚,道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他握紧了孟长青的手,&1dquo;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孟长青被惊呆了,&1dquo;地道?”
姜姚还真的在山脚挖了一条地道,不长,孟长青围着那洞口啧啧称奇。李道玄的禁制啊,这可是李道玄亲手布下的禁制啊,估计连玄武掌教南乡子与洪阳真人谢仲春都解不开。他看着姜姚一下子就钻进去了,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下,随即听见姜姚对着他喊,&1dquo;道长!”
孟长青没再犹豫,刷得一下卷了衣摆,俯身钻了进去。他确实是想走,先不说在李道玄眼皮底下待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另一方面,无论李道玄留下他的原因是什么,若是他在玄武的消息传出去,当其冲的便是李道玄。
孟长青知道自己都不该在留在玄武,李道玄心中还顾念着师徒情谊,没有下手杀他,他更该知恩图报。
孟长青熟悉地形,两人没动用任何的法术,躲过种种禁制,亥时便已经出了玄武地界。
等到次日中午,两人坐在客船上,饿得头晕眼花,船家给两人上了盆花生。
孟长青问姜姚:&1dquo;你不当玄武弟子了吗?”
姜姚顿了片刻,咬牙道:&1dquo;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孟长青抓着花生的手一顿,&1dquo;你就不怕我是骗你吗?我确实是孟长青,也确实在长白当过妖道,你不信玄武几位真人的话,反倒是信我?”
姜姚一双眼盯着孟长青,&1dquo;我相信我自己。”顿了下他又道,&1dquo;我相信道长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孟长青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下姜姚的脸。有眼光。
姜姚道:&1dquo;道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1dquo;桃花镇,先去看看我的尸。”
孟长青与姜姚两人一路躲躲藏藏,朝着桃花镇而去。
路上在茶馆歇脚,孟长青这边刚点了茶和豆腐脑,隔壁的几位老百姓闲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1dquo;你们可听说了,太白妖道孟长青没死!”
孟长青一口茶吓得喷了出来,姜姚睁大了眼诧异地回头看了眼,又看向孟长青,&1dquo;道长?”
孟长青把嘴角一擦,示意姜姚先别慌,他袖子一卷,端起桌上半碟萝卜,凑到了隔壁桌子去。姜姚忙起身跟了上去。
那说话的是个货郎,四十出头的样子,黑魆魆的,一张大方脸,担架与果脯都在路边放着,此时他正喝着米酒和同桌的几个货郎聊天,瞧见孟长青和姜姚凑过来,一愣,&1dquo;你们干啥?”
孟长青忙赔笑道:&1dquo;大哥!我与我这弟弟是头一次出远门,没见过世面,听见大哥在说些奇的事儿,想听听!”
那货郎见孟长青样貌白净,说话又客气,对着自己又是一脸崇拜,不由得挺直了背,故作文绉绉道:&1dquo;小兄弟客气了,你愿意听便坐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