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包里?装的东西每次都特别多,充电宝小镜子纸笔等等,耳机线还跟钥匙缠在了一起,她?又悉悉索索的站在门外解了老?半天,钥匙插进去的时候电梯门又开?了。
对门住的是一堆年轻夫妻,常盼偶尔能碰到对方,似乎是在一个公司上?班,下班了就一块买菜,也不知道拿来?这么空,还能享受烧菜的漫长时光,光准备活动,常盼就不想经历了,她?巴不得天天叫外卖,实在太晚没法叫了才去厨房煮碗面。
门开?的时候伴随着枣糕的香气,常盼推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回看了一眼,当即就愣住了,她?保持着推门的动作,看着拎着枣糕风尘仆仆的高瘦女人。
双方都沉默了片刻。
常盼率先做出反应,她?迅速推开?门就打算一关了之。
而方游迅速的朝门缝伸进一只手,然?后静静的看着一门之隔的久违面孔,像是根本不害怕常盼会狠心的关上?门。
但常盼还真的关了。
被剧烈挤压的痛感可?以说近乎于灼烧,但方游还是面不改色的。
僵持了几分钟,常盼终于大发慈悲的说了一句话——
“你来?干什?么。”
即便好几年没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方游,跟常盼不一样的是,在当初那场对常盼来?说撕心裂肺的分别时,她?还是少年模样,而方游已经是个青年了,她?的五官在多年以后只是越发成熟,轮廓却一如当年,更?别提她?那永远淡如水的气质,无?论在什?么时刻都有让人深刻的辨识度。
方游的手还卡在门缝里?,她?也没有抽出来?的意?思,只是提了提另一只手上?的枣糕,然?后说:“来?给你送那块玉,顺便买了点枣糕。”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看上?去有点正式,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场合匆匆而来?,中分的头发也有点乱,楼梯间的灯光不太明亮,但常盼还是看出方游的染了个近趋于黑的发色,比亚麻深点,鼻尖架着一副细框的眼镜,不是当年她?送的那副了,显然?这幅看上?去更?符合她?的气质,那种全然?的可?靠和点到为止的冷凝,凝结于眉间,让她?越发耐看。
“寄给我就好了,事这么多,拿过来?。”
常盼把门缝拉大了一点,伸出手去接方游的东西。
“你先拿着这个。”
方游把枣糕往前递了递。
“我不要?!”
方游也没多说,她?那只被夹过的手拿东西的时候显然?有点不自然?,她?面不改色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递给常盼。
常盼把盒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就打算关门了。
“你不看看吗?”
常盼开?了灯,“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你……”
正巧这时候对门那对小夫妻回来?了,手里?还拎着超市买的东西,也许是第一次看到对门独居的常盼有人拜访,倒是好奇的看了过来?。常盼除了上?班鲜少出门,也没有朋友来?玩,杨迎雪也没被允许上?门,不过她?也没什?么时间,光管她?妈丢给她?的小公司就得使?出毕生精力了。
感觉到对方探寻的视线,常盼的脸色有点不好,但她?还是冲对方笑了笑。
那对夫妻也笑了笑,就进去了。
又是一阵安静。
方游似乎是没打算进去,只是把装枣糕的袋子套在了常盼的手腕。
“我走了。”
装枣糕的袋子打过一个结,挂在手腕上?却依旧可?以感受到枣糕的热气,蒸的有点烫手,好像那一圈痕迹顷刻变成刻痕,让她?不得不死死的盯着方游默然?转身的背影。
女人身材高挑,她?的裤管很宽,衬得脚踝清瘦,仿佛随便一折,就能够摧毁。
直到电梯门关上?,方游都没看常盼一眼,她?的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似乎是在轻轻的揉着。
这人还是这样,永远不会说点好听的。
常盼关上?门,她?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垂下来?,她?指尖勾着分量还算重的枣糕,顺便从玄关上?拿起刚才被她?随意?丢在一边的盒子。
室内只开?了壁灯,不太明亮,常盼坐在桌前,打开?那个塑料袋,拿出一块枣糕,咬了一口?。
热乎乎的,显然?是刚刚买的,她?骤然?想起自己?从周学姐车上?下来?的时候,余光里?枣糕王门口?长长的队伍,还有走回来?时似有如无?的脚步声。
枣糕王是个小店,但胜在老?字号,生意?一向很好,但门店不是很好,也没什?么预约,都是得现买的,但每天买的人太多,很少有人愿意?耗这么长时间的去买几斤枣糕,常盼自己?都懒得去,只是偶尔碰见人少,去买两块。
一个人生活有时候也不太好,比如买枣糕,买一斤送半斤,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得好些天,可?东西冷了,热了也没之前好吃。
周学姐为了家里?那唧唧歪歪的俩孩子愿意?排队去买,那方游呢,为什?么得这样?
当年那场回忆起来?都痛苦无?比的分离,常盼根本不敢多想,方游的一刀两断干脆利落,仿佛剥皮敲骨,把她?最后一点期望也断的干干净净,在漫长的时间里?即便再抽枝,也不复最初的满腔纯粹,她?的怨恨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去,反而越发深刻,在转头对视的一瞬间,她?甚至想把对方按在地上?,撕掉那张永远平静的脸,露出下面属于人类的鲜活来?。
“差不多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