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无声的酒嗝儿,左宁宇如是说。
“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掏钱。”
明明也喝了酒,却不见有什么醉意的李熠龙带着绝对有某种深意的笑,边看着对面的男人,边以一个官二代的体面姿态摸出钱包,抽出银白色的信用卡。
饭,是校长大人请的客,饭后,又是校长大人打的车,车把左宁宁同学送回了家,然后就转瞬消失在已经沉下来的夜幕里。
左宁宇迷迷瞪瞪上楼,昏昏沉沉进屋,摇摇晃晃洗澡,终于在没吵醒爸妈的前提下上了床。
其实,都不能说那是床。
那只是一张可以放平靠背的沙发。
左宁宇睡沙发床已经有年头了。从儿子上了小学高年级,他就从原本俩人一起睡的小房间里搬了出来。他的想法是儿子大了,需要隐`私了,更何况学习任务越来越重,终究还是有个独立房间比较好。但当初睡在沙发床上的第一夜,他还是有几分失眠,借着透过窗帘的路灯光,他看着那把他关在客厅里的卧室门,眼眶一度微微发酸。孩子大了,爹妈老了,他还是一个人,连个关了灯钻进被窝之后能聊个天说个话的人都没有。他这是在苦守着什么呢?他等的究竟又是什么呢?他想不开的,过不去的,到底是什么呢……
李熠龙的脸出现在眼前,看着像是三十七八,又像是十七八,带着那深重的川字纹,带着骨子里藏不住的霸道劲儿,带着那有几分阴阴的,知识分子外加高干子弟的斯文、体面的坏笑,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
你说你,到底这么些年,是在折腾个什么呢?
乱七八糟,想了又想,左宁宇终于在酒精的催促之下慢慢睡着了,光着膀子,搭着毛巾被,吹着电风扇,呼吸着残存的酒精味道,睡着了。
但与此同时的,在李熠龙家里,房子的主人可还远远不能入眠。
同样是睡在客厅里,但李熠龙住的是八十平的大开间,同样睡的是沙发床,但李熠龙这张床是电动遥控的价格上万的高级货。同样吹着空调,光着膀子,但李熠龙的空调是有七种风速和若干附加功能的落地式,李熠龙的睡裤是江南丝绸之乡带回来的极品料子。
他不知道左宁宇此时的生活环境,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巨大差异,但他在想左宁宇,他只是单纯的在想左宁宇,想他十七八的过往,更想他三十七八的如今。
他这些年这样的夜晚很多,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住数量,而现在,真的鬼使神差重新凑到一起了,躲也躲不开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冲动情绪就脱缰野马一样,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开来。
这种情绪会带来什么后果,李熠龙没有预料,说实话他有点冲动到懒得去做什么预料。这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像个少年,心里想什么,身体就会去做什么。
而他所想的,和将来所做的,同样为重逢所迷惑困扰的左宁宇,当时是真的,真的,半点都不曾猜到。
左宁宇本以为,他和李熠龙之间,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不然还能怎样呢?
现在学校放假了,虽说放假前一天他跟李熠龙吃了一顿大餐,喝了个酩酊大醉,睡了个地暗天昏。可第二天醒来,除了宿醉的头疼,他觉得心里空得跟神马似的。
一个假期见不到李熠龙,再见面就是开学,这样的时间间隔,应该可以平复二十年后重逢的心理波动了吧。带着酒气睁开眼的时候,左宁宇这么想过。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李熠龙根本没打算让他们俩一个假期见不到。
体育队的训练还是必须的,这桩差事,左宁宇躲不过。
于是,就在他“清闲”
了仅仅三天之后,到学校带着体育队做常规练习的他,再一次见到了他没料想会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