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收拾着药箱,看上去有些为难:“老夫学艺不精,只能用银针暂时吊住夫人的一口气,至于能撑多久,只能看造化了。”
这郎中是从邻近医馆里找来的,三更半夜,想延请什么名医前来诊治,无异于痴人说梦。
柳凝看着老郎中又开了副参汤方子,着下人速速煎来,喂沈月容服下。
可这些终究是只能拖住一时,时间一点一点耗过去,沈月容会越来越虚弱,恐怕还撑不到天亮,便会先咽了气。
柳凝深知不能再拖下去,狠了狠心,终于做了决定。
她有救沈月容的办法,可是风险也很大——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满盘皆输。
但她还是下了决心。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月容就这样死去。
柳凝把素茵叫到隔壁的书房里,四下无人,她提笔写了一张字条,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一道交到了素茵手里。
“素茵,你有法子能联系得上东宫的人,对么?”
她轻声道,“把这两件东西替我送到殿下手里……越快越好。”
柳凝说完,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她现在手里的玉佩,正是当时景溯捡走,用来威胁她的那枚,许多麻烦事都由此而起。
然而谁能想到,如今出了事,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居然是他。
素茵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原态,沉稳地接过了柳凝手里的东西。
“尽量不要被府里其他人看见,快去快回。”
柳凝又叮嘱了一句。
素茵是景溯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一早就知道这不是寻常的婢女,做事沉稳老练,恐怕还有些武艺在身,更清楚如何能避人耳目,将东西交到景溯的手里。
柳凝看着素茵消失在夜色里,缓缓呼了口气,心里的弦却依旧紧紧绷着,没办法松弛下来。
她在字条上简单把府里的事交代了一下,然后恳求景溯请太医来侯府替沈月容诊治。
宫中太医署人才济济,不乏妙手回春的圣手,若是景溯,定能立刻调出一名来,拨给忠毅侯府暂用。
这样沈月容或许还有希望。
但这其中也存在很多的问题,且不说太医来了以后的麻烦事,单说景溯,柳凝都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愿意出手相助。
在江州他待她很好,处处体贴,百般温存……不过柳凝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会为她付出些什么。
然而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此时此刻,她只能赌,只能等。
柳凝回到了沈月容的房间里,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女人。
当年萧沈两家交好,长辈做主,沈月容与她的堂兄早早便定下了媒妁之约,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深意笃,当时柳凝虽小,却早已认定沈月容是她的长嫂。
后来世事无常,萧家满门屠戮殆尽,长兄死了,沈月容也被迫嫁进了卫家。
兜兜转转,还是成了她的大嫂。
柳凝想起从前往事,握住沈氏冰凉的手腕,神思微微有些恍惚。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动静,柳凝一惊起身,朝香雪院门口望去。
门口婢女提着灯笼,引着两三个老头子往屋里来,柳凝一眼瞧见太医署的官袍,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她身子一软,险些坐倒在床上,扶住床边立柱让自己站稳。
沈月容有救了。
柳凝唇边忍不住浮起一丝笑容,恍若劫后余生,于此同时,心中缓缓升起一缕复杂的情绪。
景溯最终还是帮了她。
她形容不上来此时的心情,不过也没有太多的空去想,只是恭敬地将太医们请进来,然后目光落到最后,目光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