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晚飯是勝肉夾,茄醃,還有一鍋濃白鮮美的魚湯。
勝肉夾里雖然都是素食,但他仔細控制住火候,將捏得如蟬狀的麵皮烙得金黃,油燦燦,放進盆里的時候,發出「嘩啦嘩啦」的脆響,一聽就外酥里嫩,美味異常。
茄醃倒是沒什麼特殊的,他只在裡面加了點醃製的肉丁,吃起來更香,攢起來的留著拌飯或是煮麵都用得上。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自己的進步十分滿意,出去招呼姜月吃飯的時候,見到她正拎著劍,站在門前,跟一個十七八的少年說話。
那人十分眼熟,像是前幾日在書院和姜月告別的那個少年。
聶照自覺自己記憶里不差,還沒有老眼昏花到這種程度。
少年臉紅得像天邊最後一抹晚霞的霞光,看著礙眼極了,尤其姜月和他有說有笑的。
聶照走上前去,皮笑肉不笑,用圍裙擦了擦手:「怎麼?你同學啊?叫進家門來一起吃飯吧。」
姜月是個實心眼兒的孩子,真以為聶照是想邀請榮代年,連忙大敞開門,她覺得自己要是想嫁給他,還是得三哥同意了才行。
榮代年扭扭捏捏進來,和他們一起落座在桌前。
聶照沒想到他還真不客氣,沒好氣的將飯菜端到桌上,說:「吃吧。」
姜月跟榮代年炫耀:「我三哥做飯可好吃了,你快嘗嘗。」
不說旁的,聶照現在進步到至少飯菜賣相是不錯了,榮代年憨厚地謝過聶照,夾了個勝肉夾,一口下去,臉一陣青一陣白,但看看姜月,吃得津津有味,他又不好吐出來,只能硬著頭皮把碗中的吃下去。
他覺得姜月當真是可憐,竟然對這種東西吃得津津有味。
榮代年自以為含蓄,但他那心疼,憐惜的眼神在聶照眼裡,那便是明目張胆的要拱走他家的白菜,他握著筷子的手越收越緊,越收越緊,最後只聽見「嘎嘣」一聲,兩根筷子斷成四節,直挺挺地掉在地上。
姜月和榮代年用震驚的眼神望著他,他後槽牙咬緊,擺手:「沒事。」
他敢篤定,姜月什麼都不知道,是榮代年這個黑心爛肺,一肚子髒水壞水的人,蓄意要勾引姜月,姜月是他養大的,他最清楚不過,單純,善良,她什麼都不懂,小小年紀若真讓這姓榮的狗東西輕易騙了去,倒是他的失職。
聶照敲敲榮代年的碗,用警告的眼神瞥他一眼:「吃飯吧,別東看西看的,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這敲打的意味已經很濃了,榮代年連忙低下頭,意識到方才是自己孟浪。
聶照是個物盡其用的性格,榮代年既然來吃飯,他到底是把人抓著,讓洗完了碗再走的。
姜月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沖他揮手,聶照一把打斷:「看什麼看,人都走了,進屋子裡來,給你買了東西。」
一盞很貴的潤膚霜,姜月聽李寶音說,她爹攢了好幾個月的俸祿,才各給她和她娘買了一瓶。
姜月揭開蓋子聞了聞,的確好香,她好喜歡,但又把蓋子扣了回去,跟聶照說:「三哥,我聞一聞就好了,你把它退掉吧,我們明天出門,你去做件衣裳好不好?」
其實她這兩年身高並未長多少,但三哥她肉眼可見地長了許多,原本一開始見到他穿的那身衣裳,如今都露出手腕了,冬天吹冷風的時候,會把他的手吹得紅紅的,她不要潤膚的膏脂,想三哥給他自己做身衣裳。
她知道三哥很慣著她,別的同門都挨過打,就她沒有,她只要哭一下,三哥就捨不得了,三哥就算冬天自己不做衣裳,也會給她做的。
三哥對她好,她也不想當白眼狼。
聶照捏了一把她的臉,姜月被冷風吹得皴裂的地方殺得疼,忍不住哼了一聲。
「還說不用?看你那張臉凍的,都掉皮了。」聶照洗了塊熱臉帕,輕輕敷在她臉上。
姜月隔著帕子,悶悶的:「才沒有那麼嚴重。」
「還要多嚴重?等到整張臉皮都凍掉了?」
「三哥你別嚇唬我。」姜月真想著那血肉模糊的場景,心裡挺不適的。
聶照擦乾淨她的臉,指尖沾了點膏脂,放在掌心用體溫揉開,再一點一點給她擦到臉上勻開:「早上擦一點,晚上擦一點,皸裂很快就會好。」
既然都用了,那就退不掉了,姜月仰著頭,乖乖任由他擺布,她的手指伸到罐子裡,也挖出一大塊。
聶照瞥她一眼,沒制止,說:「擦擦手上吧,省得起凍瘡。」
沒想到姜月揉開了,竟然貼在他的手上,擦在他的手背上,手腕上,笑眯眯跟他說:「三哥你也用,你的手腕都凍紅了。」
聶照心下猛的一軟,像是被什麼刺中了似的,那一點的冰河冷硬,就化成涓涓的斜風細雨,勝過雷霆萬鈞之力。
他睫毛垂了垂,蓋住眼底的情緒:「給你買的。」
「三哥買的,我們一起用。」姜月還是笑嘻嘻的。
聶照知道了,他將來就算生十個女兒,只要有一分像他,就生不出姜月這麼乖巧的。
「好。」他點頭。
給她塗過面脂後,聶照幫她解開頭髮,送她上床睡覺,床上早就用湯婆子捂好了,她睡上去暖暖的,不會凍著。
「晚上別踢被子。」聶照囑咐了一聲,幫她塞好被角才走。雖然馬上初春,但逐城的春天比冬日還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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